“你哥哥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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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们什么话都没说,只有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让胭妹哭个够。
我能做什么呢?只是不住地抚摸胭妹的头发,念叨着“你哥会回来的,会回来的......”直到听见她母亲焦急地喊着“胭胭”为止。
胭妹赶紧地推开我,应声奔去。
她似乎不想让她娘一个人伤心又担心。
我呆呆地在柴屋旁站了好一会,四野又归于寂静。
回家路上,我再也记不起什么《文王之什》了,心里却涌起当时广为流传的从征歌谣《东山》。
那一字一句令人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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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徂东山,
慆慆不归。
我来自东,
零雨其蒙。
我东曰归,
我心西悲。
制彼裳衣,
勿士行枚。
蜎蜎者蠋,
烝在桑野。
敦彼独宿,
亦在车下。
......
第五章 成长选择16赖氏托孤
那一夜,我没睡,想了很多很多,胭妹的哭声总在我耳边回响着。
我手里一直摸着个小木人,是鹏哥走前送的。
简单的头,还有一缧似像非像的长发,五官不甚清晰,但看得出有些笑意。
后来赖胭说,这是他哥临走前照她的样子雕刻的。从知道要出征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在刻在雕,如今落到我手上了。
这意味着什么?
说实话,那时赖胭还算小,我只能暗暗地喜欢她而不可能给她一个什么说法。她呢,更不知如何把握自己的前途命运,或终身大事。
许久以后我才想明白:
原来鹏哥也隐隐地感觉到了一点什么,但对我与他妹妹的关系也无能为力。
说穿了,我们都还是小孩。
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强暴的天地与家国,连自己决定自己都很难,何况他人,何况终身大事......
但我当时唯有不可能放弃的,是自己的感情,那份对胭妹念念不忘的心。
有时我感到与胭妹很近很近,有时又感到很远很远。
竹简读得越多,似乎对天地、对人世越来越不明白。
尤其是生为有活动能力的人,怎可能把握不了自己,要时时听从天命的安排?我能否决定一回自己?!
万万没料到的是,鹏哥走后,一件件更大的、决定我与赖胭命运的事连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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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头一件。
那天我正好在家。
赖胭呆呆地被她娘牵着,又跪拜在我父亲跟前。
我惊骇地听到:
“老爷啊!我要走了,我要去看我的儿子,快一年没音讯了......听说仗没少打,之前也来过信啊,怎么......怎么就回不来了呢!这大冷天的,有冬衣也送不出去,我要去找,我要去送啊......”
“别急!赖夫人,”我爹劝道,“本来听说战事一完就返乡的,可那边发生了瘟疫,为防止传染,才没让他们赶回来的。听说国君已派医士去救治了,您还耐心等几天吧,又不光是您家的儿子没回来。”
赖夫人听不进去,那瘦弱无神的脸仍止不住地哭道:
“老天啊!......我要去看他,找他!......我就这一个劣子了,他要是也走了,叫我与胭儿俩咋活呀!我早想好了......”
赖胭的娘口水一咽,接着道——
“我先夫跟您一场,他不能再言语了,也不能来求你了......反正我就只有这个女娃了,还算乖巧,就先放在您老家,做个使女也行,好歹也能活个命儿。老爷心好,我们会感恩您一辈子的。我一定要去找我儿子......”
末了,赖胭的娘又补充道:
“如果我能回来,就接走胭儿,不会难着您的。”
......哭诉完,没等我父亲回话,赖夫人就跑开了。
无论我母亲怎么追,也没有赶上拦住。
在这短短一年时间里,我又亲尝到了一次生离死别。
开始我不敢看跪着的胭妹,后来又与她一同跑出去追赶。在众人的努力下,好容易才把赖夫人拉住劝定,并送她回家。
我父亲还搁下一袋小麦放在她家里。
不知怎么,我还没放心下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赖胭跪在我家大门前敲着、喊着:
“耳哥哥呀!我娘不见了,我娘不见了!快帮我去找啊,快帮我去找啊......”
我爹很少流泪,但这次却没忍住,口里直叹道:
“我亏欠赖家,亏欠赖家的啊!......”
父亲交待我照护快哭疯的胭妹,我母亲带着子玉赶紧去她家察看。
父亲也派人到处追寻,可哪里找得到人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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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天过去了,差人回来丧气地报告情况。
我父亲瘸着腿,在堂屋内扶着桌角悄悄交待:
“算了,别再找了,她可能真的去了。”
后来听母亲说,赖鹏哥其实早走了,没死在战场上,却被东边的瘟疫夺去了生命,只是一直没敢报告赖夫人,怕她承受不住。没想到她真的是念儿子念疯了,这一去肯定难再回来。
我听了泪水直滚:这怎么办啊,这怎么办啊?一个好端端的家就这样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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