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同志们知道了我的心情,有意无意的表示希望我走第二条路,因而我在大会没有开幕以
前,就开始准备北返了。
当时我虽然意态消沉,但仍照常参加各种宴会。开会前每天的晚宴席上,孙中山先生往
往要发表长达两小时的演说。他以迟缓而沉重的语调,讲解他对大会的希望。在我所能记忆
的他所说的要点是:辛亥革命的失败是由于轻视革命党的作用,力言当时“革命军起、革命
党消”这种主张的非是,证明此后应有一个组织严密的国民党,本革命的三民主义,完成革
命与建国的任务。他这些话常使在座听众大为感动。
孙先生在演说中将俄国革命与中国革命作比较的时候,说到俄国革命的胜利是得力于俄
国共产党组织的坚强,但其所标榜的共产主义却失败了。他说俄国现行的新经济政策,与太
平天国所实行的天朝田亩制是相类似的。俄国尚不能实行共产主义;那末,在中国实行三民
主义是最恰当的了。当他论到三民主义与共产主义的关系时,他总说民生主义即社会主义,
又名共产主义,理想是一致的;因此共产主义是三民主义中的一个部分。但他否定阶级斗争
之说,认为在中国只有大贫与小贫的区别,并无阶级的显明分别。
他所以着重说到这些问题,用意很明显,是想将所有的革命者都团结在三民主义的旗帜
之下。但我从旁观察,他的说服力也是有限度的。我觉得有些在座的国民党人物,对于共产
党员能够真诚信仰三民主义一点,抱有怀疑。至于在座的共产党代表们,对于他批评俄国革
命及共产主义的各种说法,则表示不安。当国民党人对孙先生这样的论点鼓掌欢迎的时候,
我从未见有任何共产党人表示附和。
中国国民党全国第一次代表大会原定一月十五日举行,因筹备不及,延到二十日才正式
开幕。开幕的时候,孙中山先生任主席并致开幕词,旋即指定胡汉民、汪精卫、林森、李大
钊、谢持五人为主席团。
第二天继续开会,由胡汉民任主席,讨论大会进行的程序问题。在这次的大会中,两个
刚加入国民党的青年共产党员毛泽东与李立三发言最多。我却坐在那里,一言未发。据我的
观察,许多老国民党员大都以惊奇的眼光注射着他们两人,似乎有“那里来的这两个年轻陌
生人?意见何如此之多?”的疑问,少数老国民党员又似乎在欣赏他们这样的青年精神。散
会后,汪精卫曾走过来向我说:“究竟五四运动中的青年不错,你看他们发言多踊跃,态度
多积极!”
这是我所参加的唯一的一次正式会议,再没有更多的机会聆听毛泽东和李立三的高论
了。后来有同志告诉我,他两位始终是在大会中发言最多的;而且彼此意见常有出入。李立
三原名李能至,是初回国的留法勤工俭学学生,这次充当汉口市的代表,单枪匹马的在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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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回忆》第一册
上发表了不少批评国民党的议论。毛泽东并不与他采同一的立场,常依据孙先生的说法来发
挥他自己的意见。这是他们两人的初次交锋。
当天晚上,在鲍罗庭家里的一次集会上,我们讨论如何使共产党员在大会上发言趋于一
致的问题。讨论完结后,我即向在座的李大钊、谭平山、瞿秋白、鲍罗庭等人提出我先行北
返的意向,理由是看来大会一时不易结束,而全国铁路工人代表大会即将举行,我应赶往主
持。我的提议为他们所接受了。由于我行前有些事需要料理,于是我托谭平山和李大钊分别
向孙中山先生和大会主席团代为请假。
孙中山先生知道我要提早离开广州,便约我晤谈。二十二日晚上十一时,在西濠酒店夜
宴后,晤谈即在大厅中举行。我向他报告我发动铁路工人组织和参加二七罢工的经过,罢工
失败后,经过许多艰苦,铁路工人的秘密组织才渐恢复,我们已决定在“二七”一周年纪念
日(即当年之二月七日)在北京秘密举行全国铁路工人代表大会。现在距会期不远,我是主
要负责人,是非赶回去参加不可的。孙中山先生也不问我对大会有何意见,便欣然表示赞成;
并说去主持铁路工人代表大会比出席这次大会还更重要而迫切,应当从速赶往,至于彼此见
面交换意见,此后还有很多机会。于是我们握手道别,谁知这竟是我和孙中山先生最后一次
的面谈。
孙先生知道我对国共关系问题有不同的意见,但他极力加以弥缝。就在这天的深夜,他
派亲信送给我一封信并附了二千银元,托我捐给铁路总工会,祝贺这次铁路工人代表大会的
成功,并希望我个人的工作能够顺利发展。
二十三日我离开了广州。我这次来去匆匆,人们也许可以看出我的处境和情绪,也许可
以看出中共内部的烦恼,而国共关系发展的大势,也许可以从这里反映了一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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