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之,分明戏场上捉住某为元帅,某为都督,亦一时要装成局面,无可奈
何而逼迫成事者也。其实自崇祯而后,成甚朝廷?成何天下?以一隅之正统
而亦位置多官,其宰相不过抵一庶僚,其部堂不过抵一杂职耳。”又说:“其
见在朝廷者,干济则平常,争官则犀锐,部曹则想科道,科道则想督抚,毕
智尽能,朝营暮度,无非为一身功名之计。其意盖谓世界不过此一刻,一刻
错过便不可复得矣!彼其胸中,何尝想世界尚有清宁之日,中原尚有恢复之
期也哉!”①这段文字是在永历元年写的,但所指出的南明残余势力醉生梦死,
热衷于乱中窃权却是概括了弘光以来的普遍现象。从宗藩到官僚大抵都是利
令智昏,为眼前的名利争得不可开交。
朱以海的出任监国,是在特殊条件下形成的。明第一代鲁王朱檀,朱元
璋第十子,封于山东兖州。其九世孙朱以派嗣封鲁王,1642 年(崇祯十五年)
清兵南下山东,攻破兖州,朱以派遇难。其弟朱以海也几乎被清军杀害,死
里逃生后于崇祯十七年二月袭封鲁王②;同年三月,大顺军攻克北京,进兵山
东,朱以海南逃,弘光时寓居浙江台州。朱以海亲身经历了国破家亡,颠沛
流离的患难生活,培育了他对清廷的仇恨,在清兵侵入浙江时坚持了民族气
节,并且毫不犹豫地在强敌压境之时毅然肩负起抗清的旗帜,甚至亲临前线
犒师,这是难能可贵的。但是,他毕竟是深养王宫之中的龙子龙孙,过惯了
腐朽荒淫的贵族生活,既缺乏治国之才,又不肯放弃小朝廷的荣华富贵。李
寄有《西施山戏占》诗描绘了朱以海监国时的状况:“鲁国君臣燕雀娱,共
言尝胆事全无。越王自爱看歌舞,不信西施肯献吴。”诗后原注:“鲁监国
之在绍兴也,以钱塘江为边界。闻守江诸将日置酒唱戏,歌吹声连百余里。
当是时,余固知其必败矣。丙申(1656,清顺治十三年)入秦,一绍兴娄姓
者同行,因言曰:‘余邑有鲁先王故长史某,闻王来,畏有所费,匿不见。
后王知而召之,因议张乐设宴,启王与各官临家。王曰:将而费,吾为尔设。
因上数百金于王。王乃召百官宴于庭,出优人歌伎以侑酒。其妃亦隔帘开宴。
余与长史亲也,混其家人得入。见王平巾小袖,顾盼轻溜,酒酣歌作,王鼓
颐张唇,手象箸击座,与歌板相应。已而投箸起,入帘拥妃坐,笑语杂■,
声闻帘外。外人咸目射帘内。须臾三出三入,更阑烛换,冠履交错,傞傞而
舞,优人、官人,几几不能辨矣。’即此观之,王之调弄声色,君臣儿戏,
概可见矣。何怪诸将之沈酣江上哉!期年而败,非不幸也。”①这宛如一幅太
① 《瞿式耜集》卷三《丁亥正月初十再书寄》。
② 谈迁《国榷》卷一百。《监国纪年》云:“十七年二月甲戌王嗣位。”
① 《李介立诗钞》卷二,转引自邓之诚《清诗纪事初编》第四十八页。按,娄某所云鲁先王故长史即张岱
之父张耀芳。耀芳曾任鲁府右长史,崇祯五年去世。张岱《琅嬛文集》有《贺鲁国主册封启》,内云:“某
愧非禾木,实为世臣。”《砚云甲编》第八帙,张岱《梦忆》记:“鲁王播迁至越,以先父相鲁先王,幸
旧臣第。岱接驾。..睿量宏,已进酒半斗矣,大犀觥一气尽。..转席后又进酒半斗,睿颜微酡。进辇,
两书堂官掖之不能步。岱送至闾外,命书堂官再传旨曰:‘爷今日大喜,爷今日喜极。’..”李聿求《鲁
之春秋》卷二十记:“张岱,字宗子,山阴人,参议汝霖子。汝霖尝官山东副考官,与鲁王藩邸有旧。监
国驻绍兴,幸岱第,授职方主事,未几辞归。”张汝霖为张岱之祖父,李聿求弄错了一辈。顺便说一下,
张岱原以为自己同鲁监国有上述特殊关系,可望重用,后来未能如愿,在所著《石匮书后集》中对鲁监国
平天子的行乐图。
鲁监国政权的腐败还表现在任用皇亲国戚上面。元妃张氏的哥哥张国俊
招权纳贿,任用匪人。著名的例子如谢三宾这样鲜廉寡耻的小人,被迫参加
鲁监国政权后,竟然走国舅的后门出任大学士。其用人行政由此可见。张岱
对朱以海的评论是:“从来求贤若渴,纳谏如流,是帝王美德。若我鲁王,
则反受此二者之病。鲁王见一人,则倚为心膂;闻一言,则信若蓍龟,实意
虚心,人人向用。乃其转盼则又不然,见后人则前人弃若弁毛,闻后言则前
言视为冰炭。及至后来,有多人而卒不得一人之用。附疏满廷,终成孤寡,
乘桴一去,散若浮萍;无柁之舟,随风飘荡,无所终薄矣。鲁王之智,不若
一舟师,可与共图大事哉!”①
在军事上,鲁监国政权处于抗清前线,却并不能有效地利用当地的兵力
和财力。浙东的抗清事业本来是孙嘉绩、熊汝霖、钱肃乐等官绅士民凭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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