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 年2 月
(原载1982 年《人民日报》)
附录二:一个一辈子讲真话的人
——我认识的黄克诚
第一次见到黄克诚,是1948 年3 月在东北局平分土地运动的总结会上,
那时我刚从热河调来。哈尔滨是后方,大家衣着都比较整洁,不那么土气
了,只有黄穿一身枯黄色旧军装,特别显眼。至今留在记忆中的是会上他
同凯丰的激烈争论。高岗去了热河半年,这段时期由凯丰主持,许多地方
执行政策“左”,“贫雇农打天下坐天下”,侵犯了中农,杀人也过多。黄的
纯粹湘南土音,我是每句都听得清楚的,有一句话记得最清楚,他最后站
起来,声色俱厉地说:“左”得跟江西差不多,这种严重错误,是被战争的
胜利掩盖了。
会开完后,黄即调到热河任冀察热辽分局书记,这是一个艰苦地区,我
原在该区任报社社长。后来南下时听报社的同志说,黄一到热河,处事雷
厉风行,如干部一律吃大灶,分局负责同志只有个别有肠胃病的例外。报
社班子随黄进天津,后又南下湖南。在湖南3 年中,我先后主持报社和省
委宣传部的工作,省委的大小会议始终参加,还常去黄的家中,同他逐渐
无话不谈。在湖南,大家亲切地叫做“黄老”,他时年不到五十,大概由于
高度近视,人又显得苍老,这个称号沿用已久。我人党之后,经过抗战前
后地下党时期,延安6 年,热河东北4 年,以及在湖南这3 年,上下级和
工作关系中,熟识的老同志包括中央领导同志,不在少数;但敢于没遮拦,
随便交心,明明知道对方不会同意,也敢于表达、敢于坚持己见的,黄老
是头一个。大家知道,多年来风风雨雨,同顶头上司建立这种信任,多么
不易!为什么能够这样做到?不摆架子,平易近人,为人耿直等,这种优
点,不少老同志都具备,但光有这些,还不一定能建立上述这种关系。同
窗老友见了面,往往可以随便交谈,不怕走火;但上下级之间,总是戒心
多一些。一同黄老接近,就使人从骨子里感到,他是一点领导气、官气(俗
话叫“首长架子”)都没有的,是一个从思想作风到生活小节,在待人接物
上,非常随便随和,真正平等待人,也从不掩饰自己观点的人。他身上既
没有农民习气,也没有知识分子习气和军队干部习气,是一个什么“气”
都没有的人。在他面前,百无禁忌,使你敢于直言,敢于顶撞。
湖南刚解放,是新区,报纸的作用大,天天有社论,社会重视,群众关
心,那时还有民主党派的报纸。朝鲜战争爆发时,群众关心国际形势,疑
问极多,尤其害怕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对此报纸不能缄默不言,尤其对同
行还有个舆论导向问题。可是,按照惯例,地方报纸对国际形势无发言权。
鉴于广大读者的迫切需要,不及等待中央报纸的声音,我接连发表了许多
篇由自己执笔的社论和评论,这也同平时省委对我的信任和放手有关。但
关于三次大战等问题,我同省委领导也同黄老发生了很大争论。于是,只
好向中央请示。中央宣传部随即回电:同意报社的做法。记得黄老将回电
给我看时,笑着向我说:李锐,你胜利了。还有一回,在他家里,谈起我
军刚到东北时的困难形势。他率领三万五千华中部队,长途跋涉,历时两
月,出山海关到辽西时,部队已非常疲惫,还有减员,不休整无以作战。
关于当时东北的战略方针,他认为必先建根据地,站稳脚跟,作长期准备,
不能急于求成;没有巩固的后方,不能作战。他将这些看法和当时困难情
况,两次电告中央,同当时林彪、高岗等人意见不谋而合。于是就议论到
高岗其人。根据自己在热河和哈尔滨时(住在高的家中),同高密切接触中
的印象,我谈起高的严重缺点,其中一条是用人有亲疏、有小圈子。黄虽
不以为.然,但也并不介意于我。刚到湖南时,省委内部人事关系,有过个
别不协调之事。由于黄老威信高,没有发生什么问题。
在学生时代,我虽然读工科,但对历史一直有兴趣。在延安经过整风抢
救,很想多了解些党内斗争的历史情况。于是同黄老的谈话中,常问及这
方面的问题,如“AB团”到底怎么回事。还问过这样的问题:在江西反“围
剿”时,毛主席威信高,为什么王明路线一来,夺了他的权,中央高层中
无人挺身支持他?黄谈到党内“左”的病根很深,大家惯于盲目服从,也
谈到毛的性格脾气以及用人缺点,因此失掉一部分人心。关于用人缺点,《黄
克诚回忆录》(上)有一段这样的记载:有一个原反对毛的一军团的干部何
笃才,下放到三军团黄那个师当宣传科长,何很称赞毛的本事,没有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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