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将发生在我身上,只有我不在场(前线)才能避免事情的发
生。”有些人永远得不出这样的判断;而另外一些人,他们会立刻
想到。前线步枪连的成员一旦产生这样的判断,那么他就几乎不可
能再待在前线,尽心尽责。他的动机必须是内在的。战友情谊是迄
今最强有力的动因--从积极意义来看,就是不希望自己的伙伴倒
下;从消极的层面来看,就是在自己最热爱和最尊敬的人面前不能
表现成一个懦夫。纪律做不到这一点,因为纪律依赖于惩罚,而军
队所能给一个战士的惩罚莫过于派他上前线了。
原因之一就是格伦。格雷所称的散兵坑里的“专制现在时”。
“过去”和更重要的“将来”都不存在。他解释说,“在前线的散
兵坑里比在安全的家里有更多思考的时间,有更多的孤独,时间并
不是用时钟和日历来测量的,而是用另外的方式。”对于冒着枪林
弹雨已经达到极限的士兵来说,哪怕是最恐怖的部队监牢看上去也
是诱人的。重要的是要活过下一分钟。
格雷认为,这就是为什么战士拼命收藏纪念品的原因。在布雷
库特庄园,马拉其冲向一个正遭到机枪扫射的一块田地,去捡一把
他认为是被打死的德国兵留下的鲁格尔手枪。在荷兰,10月5日,韦
伯斯特拖着瘸腿返回后方的时候,在德军88炮火的射击中,他在一
块空地上发现了“一件德国迷彩披风,这是一个理想的纪念品。”
他停下来,“将其捡起”。格雷解释了这种现象:“主要来讲,纪
念品似乎能给战士的未来以某种保证,它们象征超越了残酷现实的
一种承诺,即他或许能够活下来。”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除
了生存,几乎不可能想到其他任何事情,这也正好解释了与拼命搜
寻纪念品相反的一种现象--对待自己财物的随意态度,对金钱的
冷漠态度。“在极端危险的战役中,”格雷写道,“战士比平民更
清楚,一切外在的东西都是可以替代的,而生命不能。”
不能替代的东西是战友的尊重,但是对一个新入伍的战士来说
,新来乍到,谈不上战友情谊,因此也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坚
守岗位。格雷讲述了一个逃兵的故事,1944年11月,他在法国的一
个树林中发现了他。小伙子来自宾州山区,习惯于野营,在林中已
待了几个星期,打算一直待到战争结束。“我所认识的、和我一道
训练的人要么战死,要么调走了,”逃兵解释道,“我孤独……炮
弹似乎总是越来越近,我受不了。”他祈求格雷放他一马。格雷拒
绝了,说必须将他上交,但是承诺他不会受到惩罚。这个战士说他
心里明白;他痛苦地预言,“他们”肯定会再将他送回前线--格
雷将他带去之后,他果真被送到了前线。
在前线,不仅内务卫生与礼仪礼节的纪律失效,就连命令也可
以置之不理,因为在有死亡危险的地方没有监督。“老兵们从痛苦
的经历中学会了独立,学会了自己做出决定。”韦伯斯特在受伤后
不久给父母的信中写道:“一次,我们的中尉命令我们的班长带领
8名弟兄端掉正在对一小队滑翔机开火的几门防空火炮。就凭我们拿
着步枪的9个人跟空地两用的88炮和40毫米口径的高炮干仗!中士口
中称是,(原文中此处文字被删除)凭着自己的判断,他救了我们
的命,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一个新手将会鲁莽行事的。还是这名中尉
后来命令两名侦察兵进入德军阵地,但是他们更了解形势,也(原
文中此处文字被删除)。”
老兵们尽力帮助新来的兵,不过,他们也尽量不去问他们姓甚
名谁,因为他们认为新兵很快就会牺牲。并不是这些老兵对新兵没
有同情心。“我们的新兵,”韦伯斯特给他的父母写道,“他们刚
满18岁,征兵入伍,但是太过年轻气盛,把他们送上战场似乎是一
种犯罪。我们伞兵部队挑选的是军队中最优秀的人,但是对一个从
未离开过家或学校的年轻人来说,来这里本身就是一种悲惨的命运
。”
1944年6月6日以前,E连没有一个参加过战斗,但是到10月的时
候,6月5日晚从英格兰起飞的在荷兰仍然活着的所有成员,都经历
了两次战斗跳伞和两次战役。很多人受过伤;一些伤员从医院不辞
而别来到荷兰。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热爱打仗,而是因为他们知道,
如果他们不回E连参加战争,他们将会被和陌生人一道送上战场,而
在欧洲战场上,步枪手的惟一出路就是阵亡,或是掉胳膊断腿的重
伤。如果说他们一定得打仗的话,那他们倒是铁了心要与自己的战
友并肩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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