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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坑追匪_天下霸唱【完结】(15)

  大腮帮子眼角余光一扫,瞥见两只毛茸茸、灰不溜秋的爪子搭在自己肩头,登时大吃一惊,以为遇上了狼搭肩,奇怪的是并不重,他也不敢回头,万一是狼,扭头一看就得被狼咬住脖子,他这条小命儿可就交代了。虽说大腮帮子还是个孩子,但这一年多来跟着父亲闯关东,又到江上放木排,经历了许多磨难,也长了不少见识,遇事可以沉得住气,当时也是急中生智,慌忙往前一滚,将那野物甩在身后。等他起身再看,但见那东西毛茸茸的,仅有二尺来长,浑身灰白斑纹,如同白桦树皮一般,牙尖嘴利,两个眼珠子忽黄忽绿,精光四射,正冲着他龇牙咧嘴,蓄势待发。大腮帮子听山里的猎人说过这个东西,在关外叫“山狸子”,心中不禁一颤,别看这玩意儿个头儿不大,却十分凶恶。山里人常说“一猪、二熊、三老虎”,深山老林里的野猪重逾千斤,什么都不怕,关东山的密林中松树多,野猪喜欢往松树上蹭,满身松脂结为一层铠甲,猎人手中的鸟铳打不透这层甲,熊罴虎豹见了野猪也得绕着走。有道是“云怕风,风怕墙,墙怕老鼠,老鼠怕猫”,野猪这么厉害,却怕山狸子。因为山狸子刁钻古怪、凶残灵动,极难对付,仗着个头小,身子灵活,可以围着野猪转,把野猪绕得晕头转向,或者蹦在野猪背上,四只爪子牢牢抓住野猪的脊背,如同粘上了一般,任由野猪在林子里横冲直撞,怎么也甩不脱,直到野猪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了,趴在地上哼哼气喘,山狸子就趁机绕到野猪肚子底下,一口咬掉肚脐。野猪身上挂的甲虽厚,肚脐上却没有甲,被咬后野猪一阵巨痛,发疯似的绕树狂奔,肠子就绕到树上了,越抻越长,绕上十几二十圈,再大的野猪也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山狸子不紧不慢地溜达过去,脑袋钻入还没死透的野猪肚子,掏出血淋淋的心肝来吃。野猪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被山狸子掏出来,还在自己眼前炫耀,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躺在地上四脚乱蹬,连气带痛,淌下几滴眼泪,不甘而亡。

  进深山老林套皮子、挖棒槌的人遇上山狸子一样凶多吉少,大腮帮子听猎人说起过,山狸子吃人先掏眼珠子。可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物,打猎的却不怕山狸子,有了鸟铳弓箭,对付山狸子非常容易。大腮帮子无暇多想,赶忙打起精神,背靠古松稳住阵脚,手持木棍与山狸子对峙,不错眼珠地盯着这只小兽,怎知山狸子快得出奇,也是看准了大腮帮子手中没有火器,一纵身蹿到了树上,又居高临下往他头上扑来。大腮帮子来不及再举木棍抵挡,霎时间万念俱灰,把两只眼一闭,以为自己这条命就扔在深山老林中了。正当千钧一发之际,但听啪的一声枪响,划破了长空。山狸子中枪落地,鲜血染红了皑皑白雪,身上冒出缕缕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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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腮帮子惊魂未定,吓出一身白毛冷汗,睁眼看时,发现山狸子已经死在了面前,暗自庆幸保住了性命。他长舒一口气,扭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手持鸟铳的老猎人大踏步而来。此人身材高大,脸上的皱纹沟沟壑壑,道道历尽沧桑,颌下黑黢黢的连面胡子,手臂上青筋外凸,形似林中古藤,身穿一件熊皮坎肩,腰挎三尺开山刀,威风凛凛。老猎人走过来,也不理会大腮帮子,抽出开山刀将山狸子下身割开,挤出尿脬里的尿装进一个随身的水袋子,又把水袋子揣入怀中。大腮帮子当时并不知道,山狸子的皮不值钱,肉也又骚又臭,给狗都不吃,只有尿是好东西,卖给放山的老客,钻山入林之时在身上洒几滴,豺狼虎豹不敢近前。猎人收了水袋子,转过头问衣衫褴褛的大腮帮子:“你个要饭的小崽子,是打关内来的吧?上这深山老林中干啥来了?不是遇上我,你可就让山狸子掏了!”大腮帮子不敢隐瞒,说自己一个人进山打猎,想打下猎物换口饭吃,换件棉袄穿,没承想撞上山狸子,险些丢了小命儿,又跪在地上拜谢救命之恩。那个老猎人听了哈哈大笑,声若洪钟:“你这埋汰样儿,个头没有枪杆子高,赤手空拳的还想打猎?照我看你连只大眼贼也打不着,一只山狸子就险些要了你的小命,咋没家大人跟着呢?”大腮帮子被老猎人这么一问,触动了心怀,眼圈就红了,跟老猎人如实说了自己的身世。老猎人见大腮帮子挺实诚,敢一个人进山套皮子,胆子也不小,想到自己膝下无子,看别人外出打猎师徒父子结伴而行,不由得在心中动了一个念头,就伸手把大腮帮子扶起来,说道:“我瞅你这孩子怪可怜的,又是孤身一人,要不这么着吧,你就先跟着我打猎,给我当个小徒弟,有啥吃啥饿不死你,等过几年壮实了能自个儿谋生了,再回去找你娘咋样?”大腮帮子自打他爹遇难以来,一个人无依无靠四处漂泊,吃不饱穿不暖,说不尽有多少苦楚,此时听老猎人这么一说,但觉心头一热,眼窝子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双膝跪地给老猎人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受徒弟一拜,您是我重生的父母,再造的爹娘,从今往后我一定鞍前马后、一心一意地伺候您老人家,好好跟您学本事!”老猎人见这孩子能说会道,心里又添了三分喜欢,扶起大腮帮子,牵了他的手便往山下走。

  老猎人把大腮帮子带回山下的屯子,当天晚上,师娘整了俩硬菜,狍子肉炒干豆角、野鸡炖榛蘑,满满一盆棒子面儿贴饼子、一大锅棒子面儿粥端上炕桌。师父、师娘老两口膝下仅有一女,姑娘小名叫霓什哈,和大腮帮子岁数差不多,四口人围着桌子坐在土炕上,老猎人喝着烧刀子。大腮帮子可是有几年没吃上一顿正经饭了,但是他懂事儿,心思重,不下筷子夹肉,就在那啃饼子。师娘瞧出来大腮帮子是真饿,却还懂礼,心中暗暗怜悯,就拨了满满碗肉放在他面前,大腮帮子吃着饭,不禁想起远在胶东老家的娘和两个妹妹,以及惨死在江匪刀下的爹。曾几何时,他们一家人也是这般和和美美。想到伤心处,眼泪儿吧嗒吧嗒往碗里掉。老猎人见状,知道这个孩子心里苦,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师娘菩萨心肠,可怜大腮帮子孤苦,陪在一旁直抹眼泪。吃过了饭,老猎人腾出一间柴房让大腮帮子容身,总算是有个窝了。当天夜里给大腮帮子乐得睡不着觉,在柴房里直翻跟斗,跟他爹闯关东以来,心里头一次这么暖和。

  打从这一天起,大腮帮子就跟在老猎人身边,当个斟茶点烟的小徒弟。原来这一带叫“黑瞎子沟”,屯子里住的全是猎户,收留大腮帮子的猎户可不简单,人称“铁腿索爷”,是黑瞎子沟围帮的把头,脚力出众,钻山入林奔走如飞,曾一脚踢死过一头豹子,因此得了“铁腿”的绰号。山里人靠山吃山,大多以渔猎为生。以往到了打围的时节,各个屯子的猎户组成“围帮”,凭着人多势众,三面围堵一方设伏,围猎深山中的大兽。围帮打猎时规矩很多,猎人各司其职,带头的猎户称为“把头”,如同带兵打仗的统帅掌控全局,排兵布阵不能出分毫差错,把头一向由经验丰富、枪法超群的老猎人担当,铁腿索爷就是围帮的把头,此外的还有码溜子的、赶杖子的、端锅的,等等。码溜子的又分跟踪与贴踪,跟踪的发现了猎物,叫贴踪的去给把头送信;赶杖子的放狗将野兽赶出密林;射猎野兽之时,把头先开第一枪;端锅的一般不出围,只在屯子里做饭看家。

  黑瞎子沟一带熊多,当地的猎户最擅长猎熊,用猎户的行话说叫“打黑毛”。通常只在冬天打熊,因为此时皮毛最厚,而且熊瞎子猫冬的时候,反应比较迟钝。初秋过后,大雪封山之前,熊瞎子开始肥吃胀喝,看中一块苞米地,冲进去就嘁哩喀嚓通连吃带掰;瞅见养蜂人的蜂箱,扑上去一屁股坐地上,两只前掌扒开蜂箱,拎出蜂窝板,伸出舌头狂舔,任凭蜜蜂怎么蜇它也不在乎,顷刻间就把一箱蜂蜜吃个精光。个把月下来,熊瞎子养得膘肥体壮,钻进树窟窿猫冬,不吃也不喝,饿了就舔前掌,那是它全身上下聚集精华的地方,要不怎么说熊掌好吃呢。一直要等到次年天变暖,熊瞎子才再次爬出洞来觅食。不过熊瞎子猫冬并不全是钻树窟窿蹲仓,有一种是“坐殿”的,找个背风的山坡往那一坐,任凭大雪覆盖在身上,跟个雪菩萨似的一动不动。打这种熊瞎子用不着枪,打不好反而打惊了,有经验的猎人会拿一根长杆,前头削尖了,悄悄摸到近前,对准熊瞎子胸前那撮白毛上方,猛地一杆子捅进气管,让血水流进气管,把熊瞎子活活憋死。打蹲仓的熊瞎子则不同,一般来说先把树洞口封死,然后悄悄在树洞上方挖两个窟窿,再敲打树干使熊瞎子受惊,正在蹲仓的熊瞎子必定狂怒不止,从窟窿里伸出两个爪子一通乱抓,就被埋伏在旁的猎人手起刀落斩下了熊掌,那个熊瞎子也就丢了半条命。当地围帮打熊的方式称为“窖熊”,这个习俗保持了上千年——三九腊月打大围,几个屯子的猎户兵合一处,在把头的带领下,放鹰纵犬,将蹲仓、坐殿的熊瞎子惊动出来,一股脑儿撵入提前挖好的陷坑,再以挠钩搭上来,通过这样的方式活取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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