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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坑追匪_天下霸唱【完结】(18)

  大腮帮子在山里转悠了十来天,好容易见到老虎,岂肯轻易放过?他自持脚力过人,即便追不上老虎也不至于跟丢,当下拎上三眼鸟铳,低头追踪地上的血迹和脚印,不知不觉钻进了一片遮天蔽日的老林子,进来之后转了半天也转不出去,噍哪儿都一样。周围全是苍松,拍头仰望树上枝权,层层叠叠密不透风,阳光几乎透不进来,没有走兽穿梭,也没有飞禽鸣叫,仅有脚睬落叶的响动。大腮帮子暗觉古怪,他是个打猎的,常年钻山入林,怎么会走迷了路?况且有经验的猎人即使初入一山,也能根据山形地貌寻出几条路来,这一次的情形,可着实古怪!

  在关外,迷路又叫走麻答山了,大腮帮子在老林子中绕来转去,说什么也走不出去。记得听人说过,有时候在山里走麻答了,总在一个地方转圈,那是让死在深山老林中的孤魂野鬼拽住了。常言道“深山古洞出妖邪”,大腮帮子常年在山里打猎,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心中并不慌乱,稳稳当当站住了脚,掏出烟袋锅子点上,按照以往的经验,小鬼怕亮火,纵然被“脏东西”迷住了,抽几口烟就能出去。他一边抽烟边往前走,辨树识路,依光认位,可是走了半天也没用,又拔出猎刀划破手指,挤出几滴鲜血抹在眼皮上,紧闭双眼待了片刻,这也是猎户之中传下的方法,但他再睁开眼,仍是看不出什么,却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半边脸开始发麻,拍胳膊费劲儿,胸口烦闷,大口喘着粗气,仍觉得难受,似乎让个东西压住了,如有干钩之重,两条腿越来越沉。

  大腮帮子以往进山打猎,可没遇上过这么邪的事情,眼瞅天色将晚,太阳已经落了山,阵阵山风吹过,他也沉不住气了,这要是再出不去,到了夜里可就更难了。猎户进深山有个规矩,白天进白天出,夜里进夜里出,一不走单,二不走深。一是人多,同进同出,相互有个照应;二是深山有灵,待久了指不定会冒犯什么东西。思来想去,并非是撞上了孤魂野鬼,而是让人用道法困住了?大腮帮子家中祖辈全是持宝道人,他虽然未得真传,洞悉个中窍门的可也不少,此时身处险境,记起一个绝招,只是这个法子凶险无比,几乎没人敢用,不过与其困死在密林之中,倒不如来个痛快的,或许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大腮帮子一咬牙,是死是活就是它了!想罢多时,他倚古松而坐,倒转了鸟铳,刚刚给了老虎两铳,三眼鸟铳还可以再打一响。他脱掉一只毡靴,扒下袜子,又将冰凉的枪管对准嘴巴,用大拇脚趾勾着扳机,闭上眼心一横,给自己来了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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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声枪响过后,身前硝烟弥漫,大腮帮子仍稳稳当当倚松而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在,压在肩头的东西没了,身子轻松了不少,也辨出了方位,回想刚才的情形,说不怕那是假的,心脏蹦到嗓子眼儿,背上冷汗直流。他无心多想,穿起鞋袜,在鸟铳的三个铳管内填满火药和铁砂子,使劲儿杵实了,抖去身上的尘土,继续寻着兽迹追踪。那头猛虎受伤逃走,滴滴点点撒下一路血迹,寻至一个山洞前,又见血迹一直延伸到洞中。大腮帮子定睛观望,洞口石门半开,两旁杂草滋长,洞中黑平乎的好像挺深。他稳了稳心神,正犹豫要不要往里走,就从山洞中走出一个身形矮小、年逾古稀的老太太,脸上皱纹堆垒,手拄一根金色拐杖,身穿神袍,缝满了金线,头顶鹿皮帽,一只老虎服服帖帖地跟在她后头,看打扮是个神官。老太太一脸怒容,手中金杖在地上乱戳乱敲,咬牙切齿地点指大腮帮子厉声喝道:“你本事不小,让我吃了一肚子铁砂子,还敢找上门来!”说完一张嘴,噼里啪啦吐出十几粒铁砂子。

  大腮帮子暗暗吃惊,连忙收起三眼鸟铳躬身下拜赔礼,“我并非莽撞之人,怎奈走麻答了转不出去,心中惊恐,才出此下策。”老太太鼻孔中“哼”了一声,“瞧你这身打扮,分明是山中猎户,怎会懂得道术?还不从实招来!”大腮帮子也不隐瞒,把自己在老家胶东二仙观长大一事,一五一十跟那个老太太说了一遍。老太太点点头,倒也不再纠缠,一指身后的老虎,说道:“你倒也是个坦诚之人,那我就跟你说吧,这是我的重子重孙,并不曾惹上你,也没跟你豁命,今天挨了你两枪,能不能给它留条活路?”大腮帮子说:“老人家有所不知,我也不想打虎,只因如今山中獐狍野鹿绝迹,打猎的活不下去了,找来搬杆子的问卜,得知是山神爷犯了天条,须打一只头排虎祭天,猎户方有活路,我也是逼不得已,屯子里的围帮全指着我了。”

  老太太拧起两道眉毛,森然道:“此乃人祸,岂关天道?獐狍野鹿离山,并非老虎为难它们,而是山中已然寸草不生,它们留在山上就得活活饿死。不如这样,你放过这头虎,我救你三次,三命换一命,你总不至于吃亏。”大腮帮子不明白老太太这话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她绝非等闲之辈,不敢造次,连忙跪在地上,恳求老太太指点。老太太说:“我看你印堂发黑,双目无神,近日当有杀身之祸,我告诉你一句话一不见红灯别开枪。将来你还有一道坎儿,再记住我一句话——打树别打熊。倘若这两次都让你躲过去了,可将石门上的护法金刚牢记于心,日后自见分晓。

  大腮帮子听得一愣,举目望向石门,当真有一怒目金刚形象,神威凛凛、杀气腾腾,他一时不明其意,有心上前追问,只觉一团白光从取前掠过,抬头再看时,但见山壁俨然,怪石与古树交错,哪还有什么涧口、石门,老太太和老虎已然不知去向。他不知遇上的是何方神圣,心中帐然若失,在山前再三拜了,这才拎上鸟铳往回走。天色渐晚,大腮帮子漫无目的地在山中乱走,但觉阴风阵阵,寒气逼人,一边走一边寻思,打不成头排虎,下了山如何跟大伙儿交代?难不成一屯子的人都要饿死?又想莫非那个老太太就是山神不成?我会遇上什么杀身之祸?最后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他满脑子里胡思乱想,没留神脚底下,忽然一脚路空,身子迅速下坠,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转眼问掉进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山涧。大腮帮子心说:“这下完犊子了,肯定得摔成肉饼子!”紧接着眼前一黑,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昏昏沉沉地过了许久,大腮帮子才缓过神来,发觉自己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但觉又冷又饿,身子散了架似的,感觉肩酸腰痛。此时已是深夜,周围一片死寂,看不见天,望不见地。大腮帮子挣扎起身,一看面前竟有一座阴森森的大宅子,背靠山墅、两扇大门上各画一只猛虎,一只头朝下、尾朝上;另一只头朝上、尾朝下。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被阴风吹得掘摇晃晃,里面的烛火跳跃不止,忽明忽暗,令人心神不安。大腮帮子暗觉古怪,这可是撞邪了,深山老林之中怎么有座大宅子?大户人家谁会在这儿住?他虽然心里疑感不解,却没想太多,正愁没地方去,经过这一番折腾,腹中饥饿,口干舌燥,能在此讨口热饭、寻个宿也好,想到此处,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叩打门环,等了半天也没个回应。

  大腮帮子又等了一会儿,拍手再去敲门,劲儿使大了点,两扇门错开了少许。没想到宅门虚掩,他稍用力,竟然吱呀声打开道缝隙。大腮帮子见仍没有人出来,索性仗起胆子推门而入,里面也没有院落,进去就是间大屋,连着一左一右两间厢房,青石板铺地。室内灯火通明,却照不亮墙上的窗户。黑森森的四面墙,挨着墙根隔几步就有一个石头灯架,上摆海碗般大的紫铜灯盏,下设瓷瓶,绘有《美人图》,形态古朴,色彩幽青。屋子当中摆着一条乌金木雕神案,案头上并无供奉。大腮帮子出身穷苦,常年在山中打猎为生,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没见过什么值钱的东西,在他眼中看来,这屋子里的摆设简直不是人间之物。不过整座宅子鬼气森森,从里到外没有半个人影,别说是人了,连只耗子也没瞧见。

  他觉得这座大宅子阴气很重,处处透出诡异,纵然一向胆大不信邪,置身此地也让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腮帮子小时候没少跟他爹去给住家看风水,听他爹说过“阳宅建一片,阴宅走条线”,这座大宅的布局又窄又长,如同一座大墓,岂是活人的住处?

  念及此处,大腮帮子就想退出去,正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摇铃之声,响声清脆悦耳,使人忍不住想多听一会儿,他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脸大汉,穿着一身黑布裤褂,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肩上扛着一条扁担,前后挑着两筐大梨,扁担上挂了一盏红灯笼,流光溢彩、耀眼夺目,煞是好看。大腮帮子以为是这家主人,又觉得这么冷的时候,此人穿得如此单薄,多半有些古怪,本想立即出去,却又犹豫了一下,觉得既然进来了,不便鲁莽,于是上前施礼,问道:“老兄,你在这儿住?”黑脸大汉放下挑筐,把扁担横在筐上,抄起搭在肩膀上的白毛巾擦了擦脸,擦完又把毛巾搭回肩头,口中答道:“我祖上乃前朝大将军,避世隐居于此,留下这么一座宅子,如今家里就我一个人了,只在山中卖梨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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