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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的人_伊北【完结】(120)

  斯理入画了。今天他休息。起了床,不错,还知道帮默默做早饭。吃了饭,带默默出门。送他去斯文那儿。直到下午两点才回来。很好。这半天还算是个人。回来之后,斯理澡都不洗,往沙发上一躺。看手机。就这么过了大概两三个小时。斯理在沙发上睡着了。说真的,看到这儿,三元多少有些同情丈夫。或者说,同情中年男人。

  不不,还不准确,男字去掉。她同情人。中年人。不分男女。包括她自己。中年人的生活就这么无聊!

  老妈姜兰芝来电话。三元接了。母女俩没聊几句,三元就借口要收快递,把电话挂了。冬天,天黑得早。三元打给斯理,假意关心他晚上吃什么。王斯理说不打算吃饭。

  三元假意又真心地,“别空着肚子,胃磨坏了。吃点面条儿。”

  斯理还算听话。果然起身弄了点面条扒拉着。不过吃完饭,事情就开始有点变化了。王斯理进卧室了。还不是睡觉的点。他拿着手机,好像在自拍。摄像头离得太远,看不清他手机屏幕上的画面。跟着,他竟然开始脱衣服。先是上衣。跟着,裤子也脱了。三元脑中轰然,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了一般。那话怎么说来着,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君子要慎独呀!这王斯理就他妈的妥妥的小人!这……裸聊?!

  龚三元立刻拨打电话过去,“默默呢。”她故意问。斯理不耐烦,“不是送大姐那了么。”瞧吧,耽误他好事了。人不高兴。三元又说:“一会居委会的人可能要上门。”斯理问干吗。三元说在群里说的,可能要登记个什么。说完就挂了。

  好了。扰乱了。龚三元觉得,自己做得够明显了。他怎么着也该收手了。结果呢,人家不管。照样来。三元只好截屏,保留“犯罪”证据。完成了全套,王斯理就躺在床上,光着,跟个大粘虫似的。

  三元恨得牙根疼。男人!永远表面一个样儿,背后一个样儿!就看你眼睛里能不能揉沙子!戏看完了,三元平躺在床上,魂跟被抽了似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蠢。这种事,是不是不知道要比知道好?或者说,知道了,也要装不知道。人至察则无徒,看清一切,美也就不是美了。

  然而,三元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当个傻子绝对不是件好事儿。她严重怀疑斯理的 play 对象。是固炮。且绝非一天两天。龚三元真想立刻回去,干脆给他多下点安眠药算了。但不成。她不允许自己这么狼狈。起码,要过了今晚。她要好好想想。

  一整夜,龚三元睡得惊惊乍乍,一会睡着了,一会又醒了。脑中盘旋的是眼里揉不揉砂子的问题。天亮了,三元起来洗了个澡。答案已经有了——不揉。她为什么要揉。眼睛就是眼睛。里面不能有砂子。

  她也不玩雾里看花那套。就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谁也不能破坏她感情的纯洁性。箭在铉上,她必须要发。这一仗,必打。且必须赢。

  第九十一章

  像女皇,像判官,像夜叉,像白无常,像仗宝剑的红拂,像扛大刀的王五;还像海上的妖人,唱首歌就能把水手迷惑,也像美杜莎头上的蛇,看着都瘆人;像西游里的二郎神,眉目间有天眼,能射出电来,也像水浒的孙二娘,笑容里隐藏着杀机,活人在她眼中都是包子馅;像红楼的王熙凤协理丧事,坐在那儿秩序立马井然,还像三国的张飞一声吼河水倒流;像草窠里的兔子随时能跳起来,也像湖底的老龟静得仿佛死了一般;还像一株美丽的灯笼草,是不动的,就等着猎物钻进它那血盆大口;像草原上的母豹,只要一出击,就必定要有斩获,不容有失。她像手持倚天剑的灭绝师太,一念成魔遇佛杀佛,还像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玉娇龙,不用跟任何人讲理,她就是理。她更像一具魔,一个鬼,一只妖,反正不是人,嘴里含着火团,只要对面有动静,她就一个霹雳打过去,准叫对手粉身碎骨片甲不留。她像一切捕猎者,也像一切执法者。

  总而言之,龚三元准备好了。

  夜幕降临,客厅的光线越来越稀疏,跟快要窒息似的,灯关着,她就端坐在自家沙发上,正对着大门,凛凛冽冽。她把沙发挪了位置,小桌子也搬到沙发前,桌子上摆着个小本儿,一面纸上写满了字。

  全是王斯理的罪状。

  时间差不多了。听到脚步声了。那是战鼓。是他。她不惧。她特别佩服自己这点,越临大事越有静气。

  门被打开了。他低着头,忙着换鞋,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夜色是她的隐身衣。一阵窸窣,他是从口袋里掏东西。他有这个习惯,到了家第一时间把口袋掏空,因为他从来不带包。她建议了多少次,甚至在他两次丢了钥匙之后主动给他买了一个体面的上档次的牛皮包,他就是不带!她也问过为什么。他就说不习惯。

  三元说:“坏习惯不能改么。”

  王斯理比地下党都硬,明着说改,但第二天出门还是主动忽略那个包。

  他还有个习惯三元也是深恶痛绝。他喜欢“剩”。

  吃饭剩,做菜剩,买东西剩,永远做多买多,永远剩那么一点。

  有一天,三元指着锅里的一小撮土豆丝问:“为什么?”

  王斯理瞪着眼反问:“什么?”

  三元苦口婆心,“这样会给孩子不好的示范,咱不怕多吃多买,咱们不要剩不要浪费行么,你剩这一口给谁。”

  王斯理还是坚挺:“不给谁。”

  三元追问:“那为什么。”她要一个答案。

  王斯理干脆说:“不知道。”

  看来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但三元猜也能猜到,这就是潜意识,是童年的匮乏让王斯理受到了深层伤害,吃了上顿没下顿,他永远怕短怕缺怕失去怕幸福突然中止,他就是那种读书出来的凤凰男,所以,他永远要留一个小尾巴。不吃净,不用净,宁愿浪费,也要满足那点可怜的心理上的安全感。

  或许在他眼里,那不叫“剩”,叫“多”,叫“富余”,是深挖洞广积粮,为自己留后路。

  再往深里追溯,三元隐约觉得这不是王斯理一个人的错,而是他们老王家多少代人沉淀下来的集体无意识——往上数八辈儿,有七辈人受过饿捱过饥荒。怕了。他爷爷就是一九四二年逃荒吃观音土胀死的。虽然现在是和平年代,物质丰富了,王斯理还是改不了这祖传的老根儿。跟阿 Q 似的。大清都亡了,他还非得留着个小辫儿。

  口袋掏干净了。奇怪。王斯理没开灯也没穿鞋没脱袜子,直接赤着脚,跟猫似的往书房走。三元没动。就这么坐在黑暗中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等他出了屋,三元才一个反手,啪!打在墙上,正中客厅大灯开关。客厅中的鬼祟的一切顿时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影,无所遁形。包括王斯理。

  他发现她了。整个人僵在那儿,脖子歪着,跟见到鬼似的,然后演故作生气的戏,埋怨:“不是……那个……你干吗呢?”

  三元眼神凌厉口气低沉:“你干吗呢?”

  一句话就把王斯理问住了。明显有鬼。他才是鬼。

  王斯理愣了一下,说:“没干吗,眯了一会儿。”

  “五分钟?”

  他又问:“沙发挪这干吗。”

  三元不解释,目光对准小圆桌上的小本子。

  王斯理向前走了两步,“默默的作业?”

  三元不等他靠近就拿起本子,用朗读腔,“购买避孕套大号装,一打;宾馆连续开房一周;下载电影 250 个 G;注册相亲网站账号一个……”这是审判。三元力求沉稳,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王斯理不得不打断她,“不要捕风捉影!”他说起话来还文绉绉的。但语调里却透着油嘴滑舌。三元最恨他这一点。跟谁说话都像撩骚。

  三元骇笑着:“不打算解释解释?”

  她今天主打反问句,每一句都是重锤。

  王斯理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嘴巴还是硬的,“我问心无愧。”一句话怒火重新点燃,她仿佛岩浆喷发一般,“你把我当什么?”

  斯理说你又来了。

  三元气焰又下来些,“我是你爱人么。”

  “这不废话么,”王斯理啧一声,终于靠近了,一把抽过三元的本子,“安全套是我买的,打折的。”

  三元讥讽:“用得上么。”

  斯理没理她,继续说:“宾馆是老家一个大伯来看病,又不好住家里,没跟你说。”又说:“相亲网站是当初帮慧慧注册的。也是妈的意思。”说罢,斯理又低头,“那 250 个 G 你不是都知道吗,存货……”

  很好。都能解释。永远有理。三元的火气收了一点,她今天要打三大战役,第一场突袭战落幕了。进入第二阶段,持久战。

  三元拍拍沙发,笑呵呵地,“坐。”

  王斯理果然把屁股搭在沙发那头坐了。如履薄冰。

  三元问:“老王,都老夫老妻了,咱开诚布公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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