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也难说。
毕竟志国今非昔比。如果他没得病,没经历那么多坎坷,或许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跟这样一个女孩走入围城。
不知道谁秃噜出一句“先上车后补票”。大家起哄更甚。人堆里,只有史慧慧入定了一般。无悲无喜,不怒不笑。八斗明白,史慧慧跟海超,是绝对不可能这么操作的。
她的车票不便宜,她跟海超家还在拉扯。
这天过后,海超跟八斗通电话,还是忍不住把老滕骂了一顿,“流氓到什么时候都是流氓!以前玩大洋马,现在开始玩网红了。”
这次八斗没站在海超这边,“那也是本事,愿打愿挨的事,女方愿意就行。”
海超又说:“那女的也是,没有底线,我太太就不会那样。女人,还是应该自尊自爱。”
八斗听不下去,胡乱催促道:“别操心别人啦,你抓紧时间把证领了,就能合法地躺在一张床上了。”
海超迭声说必须合法。
夏天过去了。暑气陡然消退。仿佛第一片叶子刚黄,秋天就出溜一下窜出来了。三元的房子租出去。还是老办法,斯理走人,香河的房子她出让一半。转身买了个小产权,带着老妈孩子过日子。
李骐和八斗的关系,也随风潜入夜般地发展着。李骐偶尔出去谈事儿,或者见朋友,都会叫上八斗。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开诚布公对外说过,这是我男朋友。但朋友们也多半心照不宣,认定了八斗是李骐的男伴儿。李骐还为八斗着想,有项目,总是第一时间想到八斗。
反倒是八斗自己有些气馁。
他倒不是为吃软饭羞愧,甚至有人说他是李骐的“小男友”,他也毫不生气,他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李骐的抬举,少了些跟资源匹配的宏图大志。
他不是才高八斗,而有点像扶不起的阿斗。
年纪越大越像。
八斗忽然发现自己打根儿上跟陆海超他们没什么不同,芸芸众生,普通人,普通男人,所追求的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他没什么冲劲儿。他现在格外怕过生日。因为每到这个日子,就等于老天又提醒他一次。你老了。呵呵,年龄大吗?其实真不算大。只是感觉心老了。一想到老,八斗忍不住思忖自己的未来。养老院他是肯定不愿意去的。因此,他需要一个孩子。起码孩子不至于完全不顾你。
天气再冷一点,八斗生日到了。三元第一个打电话来道贺。然后是老妈买蛋糕,吃饭。
跟着,李骐也请他去吃了顿大的。酒足饭饱,八斗长长吐了一口气,像纾解,也像叹息。
李骐笑说:“干吗,不满意?”
八斗连忙说满意。又感慨:“就是觉得,一天天过得,太快!都这岁数了,还一事无成。”
李骐揶揄地,“除了没再婚,你好像也没其他什么不如意的。”此言一出,八斗哈哈笑了。的确,他的日子里也就这点美中不足。可问题是,这个不足,太显眼了。就好像鼻子下面长了一颗痣,不除掉,永远看着像鼻屎。
总是窝窝囊囊,叫人没底气。
李骐淡然道:“我妈也催我催得不行。”抬眼定定看着八斗,“再过二年,如果实在没办法,你还未娶,我也未嫁,咱们就往近了凑凑。”
是玩笑的口气说的。仔细品咂,里头似乎又藏着一点点似有若无的真心。
八斗为这一丝丝温热感动着。他开玩笑反问:“真的假的?!”
李骐吊着嗓子,“干吗,你还不乐意。”
“乐意,”八斗平铺直叙地,“我是怕你家里人看不上我。”李骐说你这话就别说了,既然决定凑在一块,那就一般齐一般高。八斗说你不是不想要婚姻吗。李骐眼望前方,苍茫地,“以前我觉得,结婚是结给别人看的,我干吗为了别人的期待结。”长长地停顿,视线对准八斗,“现在想法变了,干脆结给自己看。”
八斗不太理解其中深意。李骐一向如此“费解”。他也懒得细究,反正,她说,他就听。
李骐轻描淡写地说李骥快回来了。
这可是大新闻。八斗忙说恭喜,又问具体情况。还说梦姐该高兴了,终于熬出来了。李骐不予置评。李老爷子走,李骥不在身边。李骐恨弟弟这一点。八斗又提到李骥的几个孩子。李骐笑说:“估计,都不认识他这个爸爸了。”
八斗顺势问:“你喜欢孩子么。”
李骐愣了一下,淡淡说:“谈不上喜欢,但也不算讨厌。”
得知李骐专门给八斗过生日,三元有些激动。她忍不住对弟弟耳提面命,“人都这样了,你还不积极主动点儿。你挖到一个宝,知道吗?”
八斗假装不懂她意思。
三元手把手教,“你们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八斗诧异,“就正常发展。”
“表白了么。”
“啥意思。”
三元干着急,“不是,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懂追女孩的诀窍呢,你得死缠烂打,一点一点磨!”八斗委屈说不是已经算是在一起了么。三元说你得往前推进,让量变转为质变,有些话,你得说出来,有些事,你得做出来。“赶紧地,回请人一顿!意思这么明显了,你这阅读理解还永远不及格!”
“真不用,太刻意了。”
“那你想不刻意也行,”三元稍稍退步,“但有些话,你必须说出来,词儿我都给你编好了。”
八斗真为难了,“姐,不至于吧。”
“你别不至于,”三元较真到底,“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对骐骐,到底有没有感觉。哪怕一点点都算。”
好家伙。都叫骐骐了。平地起高楼。要出事儿。
“有。”
“那行了,”三元手背砸手心,痛心疾首地,“你不要不好意思,哪怕被拒绝,都没事儿!被拒绝不就是人生常态么。你要想进一步,你就得自己使劲推。不能犹豫,就得抢,就得当场下单!”
“她说她不想结婚。”
“哎呦我的傻弟弟,这叫欲擒故纵明白吗?”三元急赤白脸地,“这种事情就是这样,有个缝儿,你就得下蛆!”
比喻得实在狰狞。八斗鼻子眼都皱在一块儿。痛苦。
三元继续,“你就当面跟她说,”一秒进入状态,她八斗附身,“反正,骐骐,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你就是我遇到的最好最喜欢的人。不是第一个,但是最后一个。真的,我不会变了。”
说完,三元还停了几秒。自我陶醉着。
“我说不出来。”八斗失笑。
“说!你就背下来,找个机会你就说,我一会把这段发你,”三元极度认真地,“你这样你搞不好立马你就质变。”
变形金刚么。大变活人么。八斗觉得三元多少把复杂问题简单化了。再想想,似乎又是把简单问题复杂化了。事实上,他早已经过了那种激情澎湃的时候,这一段台词,压根儿就不适合当下这个状态说。硬说,那就是演。可是,当三元把这段小作文发来,深夜人静,八斗一个人对着手机屏幕揣摩的时候。他又不禁觉得,这段文字,是有魔力的。每一个偏旁部首都有魔力。他轻轻朗诵。奇怪,从人的嘴巴里真说出来,魔力又增加了十倍。是啊!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承诺——永远不离开。换位思考,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如果有一个人跟他说,永远不离开。即便他不是那么喜欢,估计也会慎重考虑。在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谁不想要一个永恒的支点呢。想到这儿,八斗忍不住又想试试。就当一回话剧演员。尽管观众只有一个人。
趁着陪李骐去会所见朋友。八斗喝了点酒。等出来,他把李骐拉到一块小树林里。夜黑风高,正适合做点见不得人的事儿。
李骐诧异,“干吗呀,乌漆麻黑的。”
八斗捉住她的手,“我有话跟你说。”
李骐没当回事儿,笑笑,“快点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冻得。
八斗猛吸一口气,借着夜色的掩护,“有件事情我必须让你知道我必须说出来。”没换气。
李骐没说话,一双眼睛闪亮亮地,盯着他,像藏在暗处的兽。
表演继续。
“李骐,”他叫她大名,“我要让你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哪怕遇到再难的事情,我向天保证,永远不会离开你!”
每一个字都加了重音。强调强调再强调。
李骐失笑,“不是,怎么突然说这个。”
八斗逐渐入戏,真动了情,自己也分不清真假了,“反正,只要咱俩在一起,就是永远!我永远在你身边,永远陪你,你永远有一个退路,愿意无条件托着你,懂吗?”
风顽皮地打两个人中间穿过,还故作嘲弄地发出轻轻的嘶喊。这下轮到李骐不不说话了。
“听明白没有?”他的语气带点强迫性。
“明白。”她的笑声内容复杂。似乎有感动,似乎又有无奈。不过,这话说出来以后,八斗整个人都觉得畅快了。过去,他不跟人交心。现在,他把心交出来了,哪怕不是全部交出,或者交出的心,具有一点表演性。但至少是交出来了。而且幸运地是,从客观效果看,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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