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眼睛有点睁不开。
“两点才睡。”一笑打了个哈欠。
八斗又想责备又心疼,最后只好骂公司,小声,“资本家,都要人命!”
他拿了风油精给一笑点。冯一笑抹了点在太阳穴上。十一点,又来了两位客人。是周叔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婿。
人都有亲戚、同学、朋友。周叔也不肯落后。这外甥女和她老公都是九零后,原本在北京开小饭店,但生意不好,倒闭后女的开滴滴,男的送外卖,生活得艰难。这趟来,是算给老舅架相。
人一到齐,屋子里更热闹。男人们阳台抽烟喝茶聊天,八斗必须跟着大部队,也混在其中。叔和女婿斯理一劲儿谈国际局势,中美关系、英国脱欧、东北亚局势、中东局势等挨个聊了个遍。八斗偶然插几句,外甥女婿则只能以香烟为伴。
女士们分两拨。
斯文和一笑、兰芝在客厅看电视。
燕玲和三元在厨房忙活。
斯文盘问了一笑一番,一笑一一作答。但她实在太困,连打了四五个哈欠。兰芝心疼她,道:“孩儿,去屋里歪会儿,吃饭叫你。”一笑果真不客气,起身就往卧室去,直到饭菜都摆上桌,才揉着眼睛走出来。
燕玲端盘子路过,瞅见妹妹如此,惊问:“你干吗呢。”
一笑道:“躺了一会儿。”
燕玲问:“还不舒服么。”一笑说还没缓过劲儿。燕玲又赶她去擦把脸。到别人家做客,如此表现,实在不像样。
一桌子菜。都是家乡风味。
一笑说:“成我们老家会馆了。”
三元道:“学着点儿,以后自己还得做。”
这话又指向未来的生活,八斗有点发窘。都坐稳了。斯理拿出牛栏山,他要陪岳父喝几杯。在座的男士也都满上。三元让默默摸出瓶红酒,又拿了高脚杯。
斯文问兰芝,“姨,能喝么。”适才历数过各种病。能不能沾酒说不好,喝倒了算谁的。
八斗妈道:“今儿高兴,喝一点没问题。”
三元挨个倒酒。走到一笑这儿,冯一笑很坚决,“我不喝。”
三元让,“来一点,又不开车。”
“真喝不了。”一笑坚壁清野。场面尴尬。八斗小声劝,“稍微整一点,意思意思。”
一笑微微皱眉,“真喝不了,我滴酒不沾。”
龚三元举着酒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燕玲解围,伸过杯子,“给我。”又补充说明,“她酒精过敏,一喝全身发红。”解释得够详细。
三元有了台阶,放过一笑了。
王斯文来劲,“她那份我承包了,”又对一笑,“妹妹,干事业的人,不会喝酒怎么行。”
一笑直言,“我靠本事吃饭。”
氛围顿时又凝了凝。
第一轮碰杯,除了两个孩子,只有一笑以茶代酒。碰杯之前,姜兰芝笑呵呵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今天能聚在这儿,就是缘分,以后在北京,相互帮衬。”
三元接过话,“妈,我出门也是靠父母。”
众人皆笑。
三元给斯理个眼色。王斯理也慌忙举杯。
龚三元道:“妈,叔,多亏你们来,不然我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二老得了奉承,更加自重,坐得更端正。三元又对一笑,“今儿也是一笑第一次上门。”话音刚落,八斗妈就从怀里拿出个手帕。一层一层展开。八斗眼尖,那是老姐三元的镯子。想来是老妈要了来当见面礼。
一笑坐着不动。燕玲连忙捉起她的手送过去。
冯一笑还没来及说不要,金镯子就套到她左手腕儿上了。斯文和蓓蓓在旁边快速轻轻拍掌。谁知一笑又要把镯子摘下来,“阿姨,我这……”
三元说:“给你就拿着。”
一笑一定推脱
燕玲只好说:“八斗,你帮她收着。”
没办法,八斗便收了镯子,掖在裤口袋里。这一出戏唱完,正式用餐。举座皆夸三元手艺好。三元十分受用,当众把酱烧排骨的制作方法传授了。燕玲认真,在手机备忘录记了。一笑岿然不动。吃完饭,叔儿的外甥女和外甥女婿便告辞了。人晚上还要跑单赚钱。留下的,不论男女,都围在沙发边喝茶。
三元冷不丁问:“笑笑,房子你怎么想。”
八斗头皮一麻,先看燕玲,他觉得燕玲应该给一笑打了预防针,谁知燕玲面无表情。再看一笑,她依旧放松。
三元问,她就直接答:“我是这么想,有钱就买,没钱就不买。”
等于没说。八斗舒了口气。不失为一句大实话。八再次用眼神向燕玲求助。可惜燕玲只顾着低头嚼着一朵金丝黄菊。老母亲则神色严肃。
三元又说:“或者两家一起弄呢。”
注意。三元用了个“弄”。八斗秒懂,这是姐姐的语言艺术。缓解“买”字的杀伤力。
一笑没看八斗,她轻击了燕玲大腿面儿一下,“我爸妈都是工人,就那么点退休工资,还都贴到弟弟那儿去了,就算有点底子,也是养老,”瞄八斗妈一眼,“我离得远,本来就帮不上忙,哪好意思再找他们要钱,”拿起茶杯,喝了口菊花茶,“所以我就是自力更生,有多大碗吃多少饭,没钱就住公租,以后有钱了,不排除买个小套。”
此言一出。四下静得跟被冰封了一般。
八斗两颊热辣。
三元还不死心,强颜欢笑道:“对,量力而行,到时候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你这种务实态度最好,”又瞅八斗,“以后也别买太大,就买个小套就行。”
八斗嗯了一下,算作收尾。
关键问题碰了钉子,三元和兰芝似乎也没有心情继续聊天。又坐了一会儿,斯理陪周叔去大浴池洗澡。兰芝困了,说要歪一会儿。燕玲见不宜久留,便主动提议撤退,一笑便跟着一起走了。
八斗送到门口,燕玲让他别送了,回吧。八斗想跟一笑说点什么。可又感觉实在不是时候。等姊妹俩走远,八斗手插进口袋,才发觉老妈给的见面礼还在他这儿。今天的会面,一笑的表现实在糟糕。八斗宁愿认为是她没休息好,所以神不守舍,心不在焉。可这理由在八斗心中盘旋了许久,依旧站不住脚。
说一千道一万,她冯一笑就是没给他们家面子。说不在乎房什么意思?说将来买小套又是什么意思?三元说合买,她都没接招。说自己爸妈没钱,不就还是希望男方解决问题么……八斗揣着一肚子问号进家门,三元的骂声正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值不值这价儿!跟她合买,是看得起她!她还不愿意?!黄花大闺女满地都是,找她呢!”八斗刚好撞枪口上,三元直面,“也就你,傻!”
兰芝接过女儿话茬儿,“可能真没钱,她不也说了么,没钱就按没钱的过。”
三元抢白:“妈,听不出来么,人是话里有话,逼着咱想办法呢,”又对八斗,“你啊,干脆断一段儿,晾晾她,她这一天天老,分分秒秒贬值,你升值,她都不急咱急啥,北京没女的了?这还没结婚呢,就想着离了,图分家方便?谁都不欠谁的?真利索!……”改说家乡话,“还嫌咱们!她那 x 是镶金了还镶银了?!”三元过去骂人就是一把好手。今儿气性大,直接来个“飞流直下三千尺”。
八斗深觉刺耳,但也只能和稀泥,“姐,误会,笑笑不是那意思……她说话就是直……”
三元改回普通话怒怼,“不是直,是压根儿就没把你、把咱家放眼里!懂吗?”又骂,“你也别光看脸!是好看,娶回家供着?你有那香火钱么?”话越说越难听。八斗开始怨姐姐了。但当着敌寡我众,他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只能按兵不动。
兰芝坐在一边,嘀咕,“模样还行,就是懒了点儿。”
八斗还想解释说是工作太累所致。
三元抢白,“那镯子我跟你说就白瞎!人一点不念你好。”八斗一听,想把镯子拿出来,终究还是怕姐姐再借题发挥,宁愿选择沉默。
第二十章
由谁买房,怎么买,在龚八斗看来,不光是一个形而下的问题,还关乎形而上。
说得直白一点就是:男人(男方)不能太没面子。
结婚不买房,不说耍流氓,至少也是无能的表现。更何况,他龚八斗是真心要给一笑幸福啊!
去图书馆的路上,一笑骑着车在前,八斗跟着,刚一并上去,一笑就又加足马力往前冲。“笑笑!”八斗快失去耐心了,“我就不明白,这有什么不能谈的呢。”
一笑还是兀自向前,直到进了图书馆,还了那几本险些过期的书,又去大厅的自助机上买了一杯咖啡,她才“得闲”直面八斗。八斗轻声埋怨,“亲爱的,这么简单的事,咱别弄那么复杂行不。”
一笑朝外走,“是你们弄复杂了,这里是北京,生存都难。老家那些规矩道理,矫揉造作没必要带过来,怎么能过得好,就怎么过,”回头看八斗,“一切以人为本。房子重要吗?都是身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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