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家就是没有这个过程。
八斗真不知道一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后来他想明白了,在生活方面,冯一笑就是个“靠”。在家靠父母,在外靠学校,后来是靠公司,跟燕玲住到一起,那就顺理成章靠上了燕玲。现在好,靠上他了。而且他的肩膀是主动送上去的,不靠白不靠。
大多数时候,他当然愿意成为她的依靠。无论是家里还是家外。一笑工作太忙,他还算能按时按点,多操持点家里,应该。但每当吃完饭,盘子碗筷在厨房水槽里躺了一夜,等到下一次做饭前与它们相遇的时候,八斗就不太愉快了。
看着那些歪七扭八的米粒子、面条子、菜叶子、肉末子企图逃过水池过滤网又未遂,终于牺牲在那些小洞眼,八斗就蓦地一阵恶心。他不算有洁癖,但还算爱干净。他不得不用手把这些脏东西都抠出来,丢进垃圾桶。他觉得自己的付出完全没有得到哪怕一点点的回报。
一笑享受得理所当然。一个是奶奶,一个是丫鬟。八斗也曾努力说服自己,用那句老话,找老婆不就是用来宠的么。可问题是,宠的前提是,人得懂得领情啊!
终于,晚上睡觉前,八斗把这事儿提出来了。
他环抱着一笑,“亲爱的,吃过饭,咱那个碗,别存。”
一笑放下手机,像瞅外星人一般瞅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手机,最后抬头说:““要不别开火了。”
“那吃啥。”八斗问。
“不就晚上一顿么,点点儿。”她早晨偶尔不吃。中午吃食堂,晚上靠外卖。
“我们还是要过日子的,”八斗耐性十足,“燕玲姐不也说了么,外头的东西,不卫生,吃多了搞不好都能不孕不育。”
一笑说你别老把事情往坏处想,“那吃外卖的都不生孩子了?她就是危言耸听,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合理性。”八斗脸色阴沉。一笑又改口说:“实在不行,买个洗碗机,我出钱。”
八斗立刻说:“你出钱不是咱的钱?统共就俩人儿,也值得弄台机器。”
一笑不接茬,关灯,睡觉。八斗不再催促。点到为止。说多了又是不愉快。不过第二天,小冯自觉多了。吃完饭,人主动戴上塑胶手套,摆出闹革命的架势去把碗洗了。态度是好的。但结果不太乐观。动静太大,活儿做得却不细致。洗个碗,跟去杀猪似的。水弄得到处都是,碗底还有饭黏子,砸了一只瓷勺子。没办法,八斗只好擦屁股,重刷,重整理,弄得比自己干活儿还累。
闲了的时候,八斗跟海超抱怨,“现在的女的,咋都不会干活儿了呢,也不是什么大小姐出身。”
陆海超道:“你才发现呀!好的没学会,坏的学了一堆,美其名曰,‘女权’,我跟你说都是读书闹的,知识越多越反动,”不屑地,“像咱爸妈那一代女性的崇高美德你要想在现在的小姑娘尤其是在大城市混的小姑娘身上找到,那纯属活见鬼!你要跟人理论,人还能呲你一顿。说你不尊重女性!你说这老天爷也是,干吗非要弄个男的女的,还区分,干脆就搞一个性别得了,学蚯蚓,雌雄同体,自己就能繁殖。”
八斗纠正,“我倒没指望她真干,只是说,多少干点儿,意思意思。”都是心里话。“或者起码哄哄我。”说到关键了,他是愿意当牛做马的。可问题是,你得夸夸这牛马呀!
陆海超道:“呦呦呦,大老爷们,咱支棱点行么,洗衣服做饭生孩子带孩子,本来就是老娘们的活儿,老爷们就管赚钱就完事儿了!在咱那地界儿,过年女人都不能上桌!”
“你这有点夸张了,”八斗不答应,“这要移风易俗。”
海超的话有点大男子主义,不过他老家那块儿,这种想法甚是普遍。男尊女卑。女儿不如儿子。女人结婚了不生儿子那就是没“完成任务”。八斗好歹出来读过书,好些,没那么极端。他觉得自己是尊重一笑的。但在某些方面,他认为老传统不是全无道理。最起码,事关“面子”问题。面子面子,表面功夫你得做做吧。哪怕是关起门来的夫妻之间。当然,八斗多少也有些底气不足。无它,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他现在赚得还不如一笑呢。凭什么对人家要求这那。
想到这儿,八斗有些气馁。他转移话题,问海超最近相到什么好人没有。
海超道:“没用,净是些不加分的娘们儿。”
八斗问什么才叫加分。
海超道:“要么自己有本事,能赚钱,能帮我发展事业,要么家里有本事,有资源。”
八斗问:“那要一直找不到呢。”
海超叹气,“我是给自己划到一道杠杠,底线是三十六,人生第三个本命年。”八斗问他要咋着。海超大眼瞪小眼,“到那时候还没解决,我就找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就让她主内,当贤妻良母,肯听我话的就行。”
八斗苦笑,“那不得讲点真感情呀。”
海超纠偏,“有啊,有感觉是第一步,你别把我说得那么现实,我人设都被你塑造坏了。”
八斗心吊着,又问海超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海超没理解。
“我跟一笑怎么办。”他绕回那个话题。
海超点破了,“你怎么还不明白呢,燕燕姐不是跟你说小冯过扫地出门的故事?那就是对你的暗示,相当于最后通牒,我跟你说你跟小冯,这些日常琐事,那压根儿就不叫事儿!核心矛盾,还是房子,你真买个房子试试,”哼一声,“立马结婚!”
正说着,有人开门进来。是个中年妇女。海超叫妈,八斗反应过来,笑着叫阿姨。
妇女笑道:“八斗吧。”又说:“这难兄难弟。”
八斗跟海超对了个眼神,憋住笑。
海超嚷嚷:“妈,您能不能盼咱点好,什么难不难的。”
妇女不饶,笑着,“知道急了?你一言难尽罄竹难书你孤掌难鸣在所难免。”海超妈教语文出身,露了一手。
海超接:“得,我本性难移积重难返自身难保在劫难逃。”
八斗一笑,跟着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是。有心。房子的事,还是得正面解决。
八斗打算找三元聊聊。事到如今,也只能跟她聊。他不打算周末往固安去,老妈和周叔听到不好。老两口一辈子攒下几个钱,留最后瞧病用。不够,还得问他和三元要,不可能也不宜再往外出钱。当然,就算出,他龚八斗也不能要。担不起这份情。
三元呢,有孩子,没房子,她跟斯理在北京也混得惨淡。八斗真不忍心。可逼到没办法,只能先讨论讨论。
八斗在小宾馆楼下等三元。
天黑透,龚三元回来了。姐弟俩照旧去快餐店吃份饭。八斗没立即切入,先问三元的工作情况。三元说凑合,就是加班多。八斗又关心姐夫斯理的情况。三元简单说了,也是个忙。
三元反过头问八斗搬过去怎么样。
“还行。”
“你也别这么快下定论,”三元劝说,“目前还是尝试阶段,反正咱不吃亏。”
八斗不喜欢姐姐的这种论断,细声反驳,“也没啥可尝试的,合适了就在一起呗。”
三元低头吃饭。沉默蔓延。店里顶灯射下的光晃眼。
八斗抛出正题,“姐,我想买个房。”
三元抬起头,愣住,过了一会儿,才问:“看好了?”
“还在看。”八斗尽量控制住表情。云淡风轻。
“不等政府的福利房了?”
“不等了,”八斗口气沧桑,“等下去也没啥意义,既不便宜,又偏,通勤不方便,将来转卖也困难。”
三元双目聚神,“打算怎么买。”
“公积金贷款。”
“不,意思是两家,还是一家?还是怎么地。”三元表情有点过分严肃。
“一家。”
“一家?那名字呢,怎么写?”
“姐,这不还没到那步呢么。”
“是没到,但这都得想好,”三元嘴角提起来了,“是小冯的意思是不是?她要你首付,然后她在上面加名字是不是?”手一挥,“我跟你说没用,现在谁出钱算谁的。”
八斗厌烦姐姐的算计,于是生拦住她的无端猜测,“真没有,这事她都不知道,是我要买,”停顿一下,无限怅惘地,“吃亏也不是第一回 了,过去傲蕾,不也是这问题,姐,我没有回头路了,这就是个必须要迈过去的坎儿!”大吸气,“你要方便,就借我点儿,要是不方便,我再去别处想办法。”
八斗这么一说,三元反倒软了下来,她呦呦呦了三下,怪声怪气,“就会跟你姐来硬的!”
八斗耍赖般,“姐,我是真没办法……”
三元嗤笑,“早知道没办法,就别来北京!”又说,“背房贷,当房奴,那是一生一世的事!”
八斗轻握拳头说我准备好了。
三元说:“多了没有,我这就十五万,这钱,你姐夫都不知道。你也别跟妈说。你拿去,不着急,等将来有了再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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