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三元气终于消了大半。实际上,这么多年,她为这个家累死累活,倒未见得要求个什么奖赏。嘴上能有几句宽慰的话,腔子里能有个体谅的心。也就不枉她一场付出。三元见斯理可怜吧嗒,反倒说反话,“对不起,没本事帮你们老王开大枝散大叶。”斯理哎呀一声,说有一枝就行了,好好培养,一枝独秀。
在家待了没多久,龚三元重返工作岗位,项目仍在进展中,不过领导没让她再去小汤山,而是安排在本部坚守。看在流了个孩子的份上,三元的职级趁着公司大调整涨了半格。薪水也跟着涨。
三元哭笑不得。这算沾了死去的孩儿的光了。
没了它,涨了工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只是代价未免太过惨重。
晚间,三元和斯理还是同住一间宾馆。不过,夫妻间的交流少了。两个人回来的时间不一样,三元下班的时候,斯理多半睡了。但这天不同,龚三元坐在床上刷手机的时候,王斯理还没下班。三元懒得问。小月子没认真坐,她但坚守老妈的叮嘱,一直没洗澡。每晚只稍微擦擦。晚上九点,斯理进门了。
包放在电视柜上,咚的一下。
三元没回头。只听声音判断。
斯理又来一句,“恭喜啊。”
三元转身看着他。精瘦的一个人。一条长杆儿。像鬼。
斯理阴阳怪气地,呵呵道:“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了。”
“什么?”三元缓冲,又反问,“谁告诉你的?”
哼,不说也能猜到。八成是老刘,她同事,平时也住宾馆,跟斯理颇谈得来。都属于失意中年。牢骚怪话最多的那种。
斯理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我现在怀疑,这根本就是一大盘棋。”又补充,“跟甄嬛传似的,一个孩子,就能换荣华富贵。”
电光火石间。一万颗钉子扎在心上。全窟窿。
三元不能忍,大吼:“王斯理!你混蛋!”说着,她迅速起身。不能待。这地儿不能待。男人太可怕。前一阵还甜言蜜语,这会儿终于说出实话来了。可见都是糊鬼!哼!她早猜到了,但不愿意相信——斯理打一起先就觉得是她故意掉了孩子!而且,到现在还这么认为!她升职,在他心里就等于是坐实了罪名!可问题,虎毒还不食子呀!他把她想成什么了?!魔鬼吗?!三元想哭,但又哭不出来。愤怒封住了眼泪。眼前要有一把刀,她恨不得一刀把他劈了。
快。快。再快。一秒钟都不等。她跟变戏法似的。衣服齐了,裤子齐了。刷刷地。伸脚去找鞋子。还没套稳,她的脚就要大步向前。
王斯理赶忙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三元。
三元尖叫。又大喊救命。
斯理只好用更大的声音盖过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特失败?!”
叫声歇止。耳边长嘤。她的耳朵抗议着,发出古怪的鸣叫。
斯理带着哭腔,“怪我,全怪我……”忽然发狠,“我要他妈的有一个亿,现在就不会是这个局面!”
他说得对。也不全对。是钱的事儿。但也不完全是钱的事儿。归根到底还是老观念老思想作祟!说白了,三观不合!三元挣扎。她要离开。她怕跟他再多待一分钟胸腔里的气便会膨胀,整个人就要爆炸,命丧当场。
“松开!”穿衣镜里的三元狰狞着。
斯理不放。
“你他妈……”三元左右扭摆,“你就不是个人!……”三元哭出来。嘶吼。
斯理抢白,“没说你有意!你是无心!我不怪你!”
三元扭头盯着他,像看外星人,“无心说那话?”什么宝宝换升职。“是人话吗?!”
“我的错,”斯理风向转得很快,“我那不是生气么。”
“生谁的气。”
“我怪老天,行么!”
“你不是说放下了么,今生今世一个默默一枝独秀!”
“你们领导就不是人!”他开始找理由,骂别人。
“我数三下,松开。”三元下命令。不容置疑地。
斯理的两条胳膊却并没有松绑的意思。
三元低头就是一嘴,咬在斯理的手腕上。王斯理疼得大叫。束缚解开了。龚三元跌跌撞撞跑向门口。斯理又扑上去,再次拦腰抱住。三元哭嚷着,“你到底要怎么样?!——”
斯理两臂箍得更紧,“我已经失去宝宝了,你还让我失去你吗?我就是心里难受还没缓过来我恨你们单位恨你的工作恨命运恨老天恨所有人除了你我永远爱的是你……”停顿一下,“我爱你元元,过去现在未来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
老天!一击重锤!三元失神。五迷三道地。永远的一招鲜,永远的奏效!过去种种甜蜜在三元脑中迅速掠过。跟过电影似的。没错儿,他们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的。哪怕现在变成了贫贱夫妻……但爱情的余味也足够他们继续相濡以沫。怪谁呢。都是自己的选的。
龚三元眼泪跟小瀑布似的。
保安来敲门。问情况。斯理上前说没事。保安不放心,还探着头,“女士,没事吧。”
三元不得不哽咽发声,“没事儿,谢谢。”
在这个地方,她是没有资格发脾气的。
关了门,三元和斯理静静站着。斯理又要去吻他。三元起手就给他一巴掌,打在脸上。响亮地。斯理叫好,“舒服,再打,多打几下。”三元果真又来一巴掌。再一巴掌。打着打着,她笑了。又哭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是陷在了王家这个盘丝洞里了。逃不出去。
手机响,八斗来电话。三元不接。八斗继续打。三元只好收拾情绪接了。龚八斗捕捉到了姐姐的失落,他问三元怎么样,又问了问几句老家的琐事。三元简单作答。八斗觉得时机不对,原本想问的事,自然也就不说了。
滕志国又找了八斗几次。带着项目书、资格证明等等。八斗还是打算跟姐姐说说。可三元目前这个状态,包括梦姐,都不适合倾听。八斗想到了李骐。她是李老爷子的亲女儿,如果有利可图,或许愿意一试。
龚八斗打给李骐。李骐倒没端着,两个人隔天咖啡馆见面。李骐单刀直入问。八斗把情况明说了。
李骐问:“靠谱么。”
八斗说:“事是个靠谱的事。”
李骐又问:“批下来给多少?”又问:“你拿多少?”
这话可把八斗问住了。投石问路阶段,他还没想到这层。八斗腆着脸,笑呵呵地,“我这不是先请示你么。”
李骐道:“你觉得多少合适?”
八斗说:“我没经验,但你占的肯定要比我多才行。”
李骐一笑,“这么着,你私下问问情况,然后我们再商量,这事,不宜急。”
很明显,李骐是让他们报数。
办事拿多少回扣。这是有讲究的。八斗不敢造次,没再深聊。李骐又问三元的情况。八斗简单说了。李骐半讽刺地,“我都不知道这些人整天迷孩子干吗,自己还没活明白呢!”下意识,八斗当然是维护姐姐,但看在要找李骐办事发财的份上,他最终还是不予置评。
海超约八斗和一笑到京郊玩。一笑没空。八斗也不大想去,但海超反复劝说,又要来车接,八斗抹不开面子,同意了。结果到了约定地点上了车才知道,同行还有位女士。叫苗玲。跟海超住同一个小区,夜跑认识的。在金融系统工作。国企。
八斗看一眼就知道,苗玲是海超的菜。
肤白貌美,身材不错,年纪应该有一点,但大概胜在长期保养运动,所以真实年龄似是而非。
为了海超的幸福,八斗硬是当了一天灯泡。
整体感觉,苗玲这人还算靠谱。虽然是美女,但讲话做事不端着,真诚。下午返程,到小区门口,苗玲先撤了。海超这才问八斗感觉怎么样。
八斗道:“你自己满意就行。”又补充,“还有就是人家能不能接受你。”
海超稍微有点激动,“就是接受了呀。”
八斗带点促狭地反问:“开张了么?”
“那倒没有,”海超实话实说,“不过感觉快了。”跟着道:“玲儿人特好。”他已经下定论了,八斗不方便多说。海超又约八斗上楼喝点东西。八斗先给一笑打了个电话。一笑还在加班。于是上去。到家,海超妈在沙发上端坐着呢。面目凝重。
八斗感觉出不对,但又不好立刻抽身,只好先寒暄。海超妈见过八斗,八斗的名字也经常在海超和他妈的谈话中出现。海超妈不客气,直接问八斗,“几个人出去玩儿的?”
八斗看海超。
海超懒得演戏,嚷嚷着,“妈,你问他干吗。”
海超妈铿锵地,“我怕你上当!”一个字一个钉。
海超反驳,“我是傻子吗?”
海超妈不客气地,“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吗?”
海超哼哼地,“你又知道了?”
海超妈上前半步,“这小区,除了你不知道,谁不知道?”又说:“你估计也是装不知道。”气氛不愉快到这种地步,八斗觉得自己没必要待下去。他见缝插针尴尬地道别。不过很快,海超就又来找他。这一次才吐露实情。说她妈对苗玲进行了盯防和背调。发现苗玲的恋爱史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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