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女人们喋喋不休着。一来二去,八斗也大概听明白了,燕玲从三元那搬走,暂时住在一笑那儿。冯一笑租的房子。
讲到买房,三元开玩笑:“笑笑,不搞一套?”她自己一打算考虑燕郊,那燕郊的房子就个顶个好。连带燕郊也大有前途。冯一笑语迟。
燕玲帮她答:“她哪有钱,月月光。”
三元戳破了,“别小看年轻人,一笑工作也不少年了吧,手里头还能没点存款。”又补充,“再说, 男朋友总能帮衬一点。”
冯一笑微笑,并不打算透露老底。况且她也不年轻了。
燕玲现身说法,“我工作也不少年了,还是一穷二白。”
三元道:“你不愁,还有希望。”嗤嗤笑,“只要没结婚,都还有可能性。”
燕玲道:“约等于零。”
一笑插话,义正辞严地,“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三元愣了一下,转而笑说:“有志气。”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这话,八斗怎么听怎么觉得向说给他听的。可再琢磨琢磨,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连个被靠的机会都没有。只不过冯一笑这话听着也像负气,恐怕这些年没少吃亏,对男人失望,才转而自强。
空气陡然有点僵。
八斗自觉有义务为老姐解围,回头问:“冯小姐现在在哪儿工作。”
姐仨顿时又笑了。
燕玲道:“别冯小姐了,就叫一笑。”
三元着急,“你说咋办,老实头一个,嘴笨舌拙地,到哪儿找对象。”
燕玲说:“车皮靠谱。”
冯一笑道:“元元姐,北京女多男少,像你弟这种肥肉,只要往大街上一抛,立马哄抢。”
她叫他弟。八斗不舒服。女人把男人看成弟,那约等于没把他当男人。
三元笑得前仰后合,“别被哪个野鸡叼去就不错了。”
被女人们这一通分析,八斗的火从脖子直烧到耳朵尖上去。
到了燕郊,女中介带看,嘴上跟抹了蜜似的。三个小区连着看了五套,三元都不置可否。八斗明白,姐姐这是不满意。或许在内心深处,龚三元压根儿还没接受燕郊这地界儿,连带着房子也瞧不上眼。
女中介被折磨得没脾气,脖子伸得老长,问:“姐,您主要不是就是想要学区么,这儿合适。”龚三元问:“这小区住的都什么人。”中介答:“五湖四海。”三元又不做声了。燕玲打圆场,“还有俐亮点的么,这小区密度太高。”
一笑憋住气。八斗瞅她。一笑故意不跟他对视。女中介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带着跑。到一处密度低的小区,紧靠潮白河,过了桥就是北京地界。三元又嫌太偏,孩子上学不方便。楼上楼下跑了几圈,燕玲、三元都跑出尿来。中介服务到底,带着去找厕所。
房间里只剩八斗、一笑俩人。
一个站在太阳地里,一个站在太阳地外。一时尴尬。八斗也不晓得用什么话填补。
一笑倒先开口了,“我姐非让我来。”
解释就是有故事。她这些年不知道历经多少沧桑呢。
八斗干笑两声。
一笑又说:“你是不是特得意。”
八斗用豪爽掩饰慌张,分贝都大了,“我得意什么。”
一笑道:“你肯定要想,哼,这个冯一笑,眼睛长在头顶上,混了那么多年,不照样还是得找我。”
八斗道:“冤枉,我可是一点儿这想法都没有。”
一笑哂笑,“你倒想有,可惜我没那意思。”
话说得很白了。冯一笑在置气。她在怪他?怪他这么多年杳无音讯,不够积极主动,导致错过了大好时光?还是怪他当初不坚持留下她?间接制造了她的坎坷?一瞬间龚八斗脑子里跟生物大爆炸似的。
“那正好,”八斗从太阳地里走出来,“咱就把今儿当成是他乡遇故知,老朋友聚会,没压力。”
一笑笑不嗤嗤地,“咱还是朋友么。”
“当然。”
“那这么多年连个影儿都没有。”
果然提到这茬儿了。她还在恨他。恨之入骨。但现在或许从这恨里,又生出点希望,跟朽木上长出蘑菇似的。就怕是毒蘑菇。
“不是没有联系方式么。”八斗解释。
“真想联系还是能联系上的。”
“你是怪我了。”八斗逐渐放松,手能插到裤子口袋里了,一只鞋头立着,绅士状,“我以为你不在北京。”
冯一笑提着眉毛反问:“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无能?”
“不是那意思。”谈岔了。
“告诉你个秘密。”
“那还是别告诉我,我不能保证保密。”八斗突然幽默起来。
冯一笑自自然然地:“我跟男朋友分手了,也不打算再找,以后就一个人过。”停顿一下,“所以请你放心。”
信息量太大,八斗发懵,他站在那儿,跟被水泥浇了般。他觉得冯一笑这话一半一半假,分手可能是真的,这种事怎么好开玩笑。但说今天来完全没目的,恐怕是假的。如果一点想法没有,那就没必要来,毕竟燕玲和她都不打算在燕郊买房子。
还是老毛病。嘴硬。
八斗刚想劝一笑别那么悲观,燕玲和三元进来了。龚三元瞪着两眼,“谁分手了,请谁放心。”她耳朵尖。人又八卦,不肯放过大料。
冯一笑大大方方地,“我,我分手了。”
三元更惊奇,这下看的是燕玲。显然,闺蜜并没有把这个关键信息告诉过她。燕玲发窘,走到一笑旁边,拽起她的胳膊,埋怨:“说这干吗。”不过这层窗户纸一挑破,龚三元看房子的兴致就更低了。
为了增加这趟燕郊之旅的价值,三元要求一笑如果有合适机会,帮她内投个简历。一笑在大电商企业工作,算是事业小有所成。不过,等燕玲一笑姐们一下车,三元就立刻敲打弟弟,“我看这个笑笑,不简单。头几年地里就听说都要结婚,怎么又分手了,”咽唾沫,“怪道燕玲非要带她来,”严肃地正面对八斗,“你小心点,我看她是有目的。人家不要的,你可别上赶着接着。”
八斗不喜欢这种说法,长长地叫了一声姐。
三元谆谆教诲,“就得找那种家里、手头有资源,对你的事业有帮助。”又嫌弃地,“月月光,还得了!”
三元会相面,看两眼,就能判断穷富。在她眼里,冯一笑这种自命不凡的穷女人,实在不是什么绩优股。
八斗不得不承认,在内心深处,他和姐姐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在面对一笑的时候,现实的壁垒上却悄悄裂了一条缝儿。
他发觉自己还是讲感情的。是嘛。人心都是肉长的。
八斗反问:“姐,你那时候,怎么不按这标准找。”
“我傻!”三元猛灌一口水,“前车之鉴,一定吸取教训!不光要为自己想,还得为子孙后代想想,人活一辈子,光为自己,不行!光为别人,也不行,要找折中点。”
八斗想说自己还没想那么多。但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当着姐姐说这些,多少有点“大逆不道”,没准又引出“几代单传”的训戒,实在没必要。
三元继续分析,“这一笑也是,年纪轻轻,谈了多少个了?我光从燕玲那听说,就不下四五个。”
八斗一激动,嘴一秃噜,“她就没打算再找。”
三元抓住了,“你咋知道?她告诉你的?”
八斗嘴一瓢,“乱猜的。”
三元道:“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未必一样。”停顿一下,又说:“也挑到时候了,多大了?再耗下去,真没人要了。”八斗嫌姐姐话说得难听,他岔开话题,不让姐姐再犀利下去。念头一转,八斗观照自身,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分开那么多年,内心深处,他依旧维护一笑。
第四章
一年当中,吴屈梦最愁的几个节点,除了农历新年,爷爷奶奶的忌日,就是丈夫李骥和大姑子李骐的生日。李骥倒是无所谓,可李骐的心绪却难以捉摸。有一年过得皆大欢喜;还有一年,她全程臭脸,婆婆说她两句,人直接摔脸子,闹得整个家好几天都不愉快。
吴屈梦为难的是,每到生日临近,她婆婆也会明里暗里点她一下,言下之意,还是要有点仪式感。
这就难办了。
夹在老婆婆和大姑子之间,问不是不问也不是。自从嫁入李家,吴屈梦的人设一直是隐忍的儿媳妇、平和的媳妇、知趣儿的弟媳妇。因此,即便是跟丈夫李骥说话,她也要用“春秋笔法”,采用“赋比兴”的方略,循循善诱。
比如要问大姑姐生日的事,她会先不经意问李骥:“今年生日你还过不过。”李骥说无所谓。吴屈梦追问:“那大姐呢。”李骥道:“那得问她。”吴屈梦不出声,光顾着端洗脚水。李骥明白了,自告奋勇地,“我问吧。”吴屈梦迟疑地,“直接问不好吧。”李骥撂下脚布,“谁是她肚里蛔虫。”吴屈梦不失时机地,“要讲策略。”李骥求教。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