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纯声音带颤说:“我经历过。”
“我经历过家人去世的痛苦,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可你们的痛苦不应该转嫁给其他人。”
“我怎么就把痛苦转嫁给其他人了?我只不过是要讨个公道!我哥哥是因为贺添哥哥死的,我只求他不要忘记我哥!这有什么错!这到底有什么错!”
乐怡哭了,她像是要把内脏都呕出来的撕心裂肺,眼泪簌簌滑落。付纯红着眼眶,眼里蓄积了泪水,隐忍着没有哭,他想要强装镇定但声线早已出卖了他。
“忘或者不忘,这是他的选择,你没有理由来找他。”
“那你呢?你又有什么资格说这话?!这件事从头到尾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要多插一脚,我找的又不是你!”
付纯说:“我是他的爱人。”
付纯的语气极为坚定,而贺添听到他这句话,脑袋嗡嗡作响,好似灵魂深处产生共鸣的余颤。
半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贺添悄悄阖上了包厢的门,一切恢复如初。
他不再为付纯担忧,听到那句话,他就明白付纯一个人能应付过来。但心里却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对付纯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碰一下就脸色苍白、战战兢兢浑身发抖的漂亮男生身上,没想竟然能听见付纯说出如此震聋发聩的话。
转念一想,其实这一切早就有迹可循。付纯年纪轻轻丧母,扛起养家的重任,虽生了一副好欺负的老实人皮囊,但他骨子底却是硬的,加之外表的柔,说他有韧性最为准确。
像一把有弹性的戒尺,惩戒人时最痛。
过了几分钟,付纯拉开包厢门。
贺添正背靠着墙出神地想事情,转头看见他,顿时愣在原地。
付纯额前发梢湿成一缕缕耷拉下来,脸颊泛着水润潮湿的光泽,衣领则湿了大半。他眼眶红红的,紧抿着嘴、既生气又难受的复杂神色交织在脸上。
“她泼你水了?”贺添很是错愕,抬手帮他捋头发,却是沾了一手的水。
包厢里面的乐怡似乎听到他的声音,哭喊:“贺添哥哥!”
付纯一把握住贺添的手腕,嘴角微微下撇,生闷气说:“我们走。”
他拉着贺添准备往外走,但没拉动,反被贺添拉了回去。
乐怡很快从房间追出来,像是受了委屈想要找他主持公道,还没来得及说话,贺添沉着脸,先发制人说:“乐怡,你是不是应该向我男朋友道歉?”
她哭得红红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贺添,而后又打量他身边的付纯。
付纯紧抿着唇,脸朝向另侧,不欲看她一眼,显然还在生闷气。
“……凭什么?”乐怡颤声说:“明明是他——”
“但是你先动手就是不对,不管他说了什么。”贺添原先看她是小姑娘就不跟她计较,大多数时候也都顺着她的性子来,但她泼付纯水是真的让他生气了。付纯的脑袋还缠着纱布,稍微看着点,有点心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很显然乐怡没有。
贺添表面看似随便好说话,但这些都建立在他的原则之上。原则之上,稍微无理取闹了些可以接受,可一旦触碰到他的原则,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说话归说话,吵架归吵架,吵不过就动手是什么好习惯?
“你得向他道歉。”贺添的脸色已然阴沉。
“可他要是——”乐怡犟气就是不愿道歉,还想要争辩,刚开个头被贺添打断。
“乐怡!”
贺添低吼一声,瞬间打消了她上涨的情绪。付纯这才看向他们。
冷峙须臾,见乐怡没有丝毫要道歉的迹象,贺添退一步放弃,不逼她道歉了,冷声说:“我想我男朋友应该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们了,也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不然我会直接报警,找警察解决问题。”
乐怡顿时瞪大眼睛,她以为付纯那番话不过是付纯的自以为是,没想到贺添也确有这方面的意思,追问:“难道你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和他在一起生活吗?你不会觉得愧疚吗?你们能幸福吗?”
“乐怡。”贺添紧紧蹙眉,“你现在也成年了,你这个样子很危险,再这样下去……你很有可能会变成你哥哥那样子。”
“你在说什么啊……我哥哥有什么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你还没懂吗?你现在做的,跟你哥哥过去做的,没有任何区别。”
“他当初也是这个样子,无论如何都不允许我分手,如果我的态度很强硬,他就会以死相逼。而你也是,三年多快四年了,但凡一个正常人也该走出来过自己的生活了,你却执迷不悟,依旧很偏执。你可以选择不忘记,选择待在原地,但不是所有人都要陪着你待在原地,我不喜欢你哥哥,对你哥哥早就没有任何感情了,所以你不要再用那一套来绑架我,对我没有用,听懂了吗?”
乐怡满脸震惊,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泼我男朋友的这一杯水,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以后也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的容忍,以后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付纯听着贺添冷硬的态度,见乐怡一副吃瘪又错愕的神情,心里的怒气才有所消减。
“不,不可以!”见贺添和付纯要走,乐怡急忙上前,忙乱之中抓住了付纯的手腕,下一秒,被贺添猛地打掉。
“别碰他!”贺添的眼神充满了毫不遮掩的嫌恶,转而又拉着付纯走了。
乐怡仿佛被雷击中,一下子焦化在原地。
橘红夕阳全然落下,天色灰白,飘浮着几朵黯淡的云。
到了车上,贺添扯了几张纸巾给付纯擦脸上残留的水珠,付纯的睫毛都沾了水、看起来湿漉漉的。贺添垂眼看他,问:“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付纯瓮声瓮气道。
掉了几滴眼泪不算哭。
贺添给他擦完水后,避开伤口摸了摸他的脑瓜顶,坐正启动发动机说:“回去换药。”
回家的途中,窗外夜色越来越黯淡,路灯闪了两下,一瞬间整条街的路灯全亮了,道路上皆是长龙般的汽车尾灯。
付纯默不作声,半晌才开口说:“你说她以后还会来找我们吗?”
“应该不会了吧,她要是来找,我们就不理她,要是纠缠,我们就报警解决。”
付纯又闷了一会道:“我跟她吵架了。”
贺添不想让气氛太严肃,故意逗他问:“吵赢了吗?”
“没有。”付纯沉着小脸蛋说:“我后面发现跟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吵架完全是浪费时间,然后我就出来了。”
“那你就应该早点出来,没吵赢还被泼了一杯水,心疼死我了。”
付纯抿嘴笑了一下,笑意轻淡。
贺添瞟他,恰好将他的笑容收入眼底,他单手把方向盘,空出右手握住付纯的手,捏捏他的手心,给他安慰。
驶入停车场后,贺添拔掉车钥匙,转头对付纯说:“到家了。”
付纯解开安全带,下车,和贺添在车头碰面。贺添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揉了揉他的下巴说:“还生气呢?”
“别想了,越想越气。”他话头一转说:“这么一闹,我们两个连晚饭都没吃,待会儿点外卖?”
付纯嗯了一声。
到家之后,付纯先去浴室洗澡,贺添待在客厅点外卖。等付纯从浴室出来,他听见声响,转头看向付纯,问:“伤口沾水了吗?”
“我有小心没碰到伤口。”
贺添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给他检查一番,转身去拿吹风机和干净的纱布。
贺添坐在沙发上,两腿敞开踩着地面,付纯蹲在他两腿之间,双臂抱着腿,任由贺添给他吹头发。贺添的手指穿梭在柔软的短发中,轻抚他的头皮,吹风机的噪声在耳边嗡嗡作响,他抿嘴陷入深思。
等贺添最后给他包扎好,外卖也到了。贺添起身去开门,接过外卖后走到餐厅,喊付纯过来吃饭。
付纯闷闷不乐,没什么胃口,用筷子扒拉着米饭,吃得很少。
贺添笑话他说:“怎么吵了一架之后气得连饭都不吃了?”
付纯没接他的话,闷了许久后说:“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谈恋爱了。”
贺添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事,诧异一瞬,“哦?为什么?”
他虽然没有亲身参与,但经过贺母讲述,他想想就觉得当时的贺添肯定特别绝望。前任偏激报复似的自杀,让贺添目睹他死亡的全过程,给人造成的打击本就是致命性的,前任家人还为了逃避现实、逃避痛苦和责任,就把罪责一股脑往贺添身上推。说得好听点是“我只求他别忘记我哥”,其实就是不愿让他解脱、要他对此愧疚终身。
贺添表面装得豁达开朗,嘴上说没往心里去,可他不拒绝的行为就表明了他内心深处的愧疚。年复一年,前任家人时不时跳出来的谴责,总会有那么一句话让他回忆起过去,然后深深刺痛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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