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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养大的崽HE了_卡了能莎【完结】(23)

  贺开木然地重复:“别分手,我会死的。”

  “您不会的。”陆什耐心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之前答应过您,分手时会给您接受的时间。我年后才会出发,这中间您想找我谈,都可以,没有说清楚的事情,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说清楚。现在您有事就先去处理,不要着急。好吗?”

  贺开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分手,等我……等我回来。”

  车子疾驰在深夜的街道上,贺开把车窗全部降下,任由呼啸的寒风打了他满头满脸。

  吹了一路的冷风,到了医院,他总算勉强冷静了下来。只要不去想那致命的“分手”两个字,他就能刀枪不入。

  外公在睡觉前摔了一跤,当场失去意识,现在正在急救室抢救。方才那一连串的电话都是舅母打来的。

  到了急救室门外,手术灯刚好熄灭,手术算是成功,后续需要静养。贺开让年纪大的外婆和舅母回家休息,他和一个小辈留在这里看护。

  虽是夜深,但贺开异常的精神,他连夜安排了最好的心脑血管科医生,又询问了业内在这个领域顶尖的医生同学。同学在海外,两人许久未见,跨洋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嘘寒问暖。挂断后贺开脸上带着微笑,又想起司机的辛苦,发过去一个大红包。

  ……还有什么?

  他神经质地走来走去,一会儿去阳台抽根烟,一会儿打个电话。后来又让秘书把年后要用到的合同发来,凌晨三点,他看那些合同看得聚精会神。

  他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似乎只要一停,就会有洪水猛兽将他吞噬。

  天亮后,外公的情况转好,转入了普通病房。

  有亲戚来接应,贺开便离开了医院。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敢深想,开着车漫无目的行驶在大年初一的街道上,所过之处皆是美满,只有他孤身寂寥。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寒颤,连忙开车去了公司,迫不及待地钻入了文件堆里面。

  连续工作了十个小时,近二十个小时没有睡觉,贺开却觉得精神抖擞。他望着暗下去的天色,认为自己该吃东西,于是打电话在楼下餐厅订了饭菜。

  等待途中,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原来是值班的保安例行巡查,看到亮灯以为是出了故障。贺开给了他大红包,又微笑着说了新年祝福的话语。保安惊喜地连声道谢。

  饭菜送到后,贺开只吃了几口便全吐了,越吐越厉害,连胆汁和胃液都吐了出来。他捧起冰凉的水抹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惨白的脸,突然自嘲地一笑。

  够了,他想。

  最令他煎熬的不是寂寥,不是恐惧,不是任何,而是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一分一秒向前流动的时间、无情的时间……年后会走,年后是什么时候?

  他用胶带遮住了屏幕右下角代表数字的时间,却遮不住一点点变暗的天色。

  拨通了电话,他倒在沙发里,听着单调冰冷的机械音:嘟——嘟——

  每响一声,他的心脏就被捏紧又松开。

  好在对方并没有让他听太久,响到第三声,电话便被接起了。

  一贯清冷平静的语调:“贺先生。”

  心酸和难过像潮水般涌了上来,鼻腔和喉口的酸楚就要决堤,贺开用力咬了口下唇,勉强找回声线,哑声道:“你说过,会和我谈。”

  “嗯。您今晚有空吗?”

  贺开想,过去都是他一遍遍问陆什有没有空,这是陆什第一次问他有没有空,却只是为了和他分手。

  他说了一家餐厅的位置,就在公司楼下。他没有力气开车或走路了。

  陆什说好。

  挂断电话后,贺开撑着沙发坐起身来,却一阵眩晕,他感觉自己好像发烧了,于是拉开抽屉找出感冒药,也没看日期和用量,随意抠出几粒就着冷水吞服下去。

  来到餐厅包间,贺开让服务员拿来酒和杯子,三十六个小小的白酒杯,摆成方阵,他拿着分酒器专注地倒着酒,酒液盈满一个又一个的杯子。

  陆什推门进来时,他正倒完最后一个杯子。

  “坐。”贺开说,“我们边喝边聊,好不好?”

  陆什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您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贺开低声嗯了一下,视线所及是对方的大腿和膝盖。他不敢抬头,生怕目光的接触会泄露他的软弱和不堪。

  他端起一个酒杯:“第一杯,新年快乐……”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本来该在零点刚过的时候说的,可是……”

  他自嘲一笑,举杯一饮而尽,把空了的酒杯口朝下放在一边。

  陆什静默了两秒,也拿起一杯酒,递到唇边。烈酒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却仍是慢慢地喝完,把空杯子放到一边:“新年快乐。”

  贺开拿起了第二杯酒:“第二杯,昨晚我情绪激动,说了一些不尊重你的话,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对于“新欢”的胡乱猜测,他冷静下来一想便知道着实荒谬,上一次,陆什便因为他的乱猜和他提了分手。

  “分手”,这两个字出现在脑中,贺开立刻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紧了紧衣服,却仍是全身发冷。

  陆什道:“没关系。”

  贺开拿起了第三杯酒,手指紧紧地握住杯茎,声音颤抖:“我还想问……”

  这个问题卡在他的心头,好多好多年了,从陆什上初中时他就想问,在两人每一次争吵和冷战时他都想问,每一个难眠深夜的每分每秒他都想问——这个问题像一颗巨大无比的陈年肿瘤,梗塞在他的胸口,无数年,无数日月,让他坐也难安,睡也难安,几乎成为药石无医的顽疾。

  可他竟一时间说不出口。

  陆什道:“您可以问。”

  贺开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今晚第一次和青年对视,终于问出了口:“你是不是从初中起,就因为贺明光的事情而恨我,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我,对我好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恩?”

  说完后他感到窒息,后颈一阵冰凉,就像那里正架着一把铡刀。

  他紧紧盯着对方,不想错过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

  可令他惊讶的是,最先出现在青年脸上的情绪,竟然是一丝淡淡的疑惑。

  “贺明光是谁?”陆什并没有等他的回复,“无论他是谁,我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而去恨你?”

  略一思索后,陆什反应了过来,又道:“他是你的父亲?你似乎告诉过我,一时没能想起来,抱歉。”

  贺开突然想笑,他作茧自缚了那么多年,猜测陆什恨他。可到头来,陆什压根就不记得那个被关在精神病院里的男人。

  那么他这些年的畏缩、自卑与自厌又算什么呢?

  “很久之前你对我讲过,有关你家里的事情。”陆什端起一杯酒,向后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喝着,慢慢地说,“你说过,在你小时候,你的母亲因你父亲的精神虐待而自杀身亡,你筹谋了很久,利用你外公那边的力量,让你父亲彻底倒台,失去一切手段,被关进精神病院。”

  他轻轻把酒杯放回桌上:“如果是这样,无论你父亲是否对我做过不好的事情,那么我的立场都应该是——我会与你一起去恨他,而不是因为他而去恨你。贺先生,是这个道理吗?”

  贺开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手边已经有了四个倒扣的空酒杯。

  当然是这个道理,多么通透的孩子,多么贴心的孩子,多好的孩子——原来陆什比他通透那么多,淤堵在他心口数年的顽疾,被陆什轻轻一句话就化解。

  而这么好的陆什,是自己长大的,自己长成这么好的模样,他没有教导过,没有帮助过,没有陪伴过。

  他做了什么呢?

  陆什上初中时,两人爆发了第一次争吵。他觉得陆什在因为贺明光的事情而恨他,于是以工作忙碌为由,第一次没有去看望。时间越长,他觉得陆什恨他越深,所以愈发裹足不前,愈发疏远。

  陆什上高中时,他没有接到那一通电话。

  他又喝了一杯酒,冰凉的酒液在胃里激起灼痛,他却像感觉不到一般,只是脸色变得更为苍白。

  “你不会因为他而恨我,那你……会因为那通电话恨我吗?”贺开低着头,看着酒杯里晃荡的酒液,“你高一那个暑假,和同学去乡下玩,遇到……房屋倒塌。后来在县里的医院做的手术,医疗水平落后,所以每到阴雨天你就会肩膀疼。当时……你恨我吗?”

  陆什看着他:“你知道了。”

  “嗯。”贺开说,“我发现得太晚了,很抱歉。”

  “没有什么可抱歉的。”陆什轻轻转动着空酒杯,“有一次开家长会时,叶秘书告诉我,你因为胃出血住院了。当时你并没有告诉我,我也并没有关心你。没有人能做到面面俱到,不用抱歉。”

  贺开望入他的眼睛,再次追问:“你恨我吗?”

  陆什与他对视,一双眼睛如秋日的深潭般平静无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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