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开挣了挣,没有力气挣脱,便木然地用另一只手去拿酒杯,他动作很慢,酒全部洒到身上,他任由酒杯滚落,颤巍巍地去拿另一杯。
陆什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终于喊:“哥。”
这一声缺席了五年多的称呼,跨过漫长的一千六百多天,抵达贺开的耳边。
他一瞬间丧失了所有力气,下一秒,滚烫的液体从喉口涌出,染红了餐桌。
第20章
鲜血染红了世界, 意识被黑暗吞噬。
贺开半昏半醒,时空错乱。
一会儿是在垂着玫瑰的红色围墙下,两年未见的少年指尖转动着篮球, 疏离又冷淡地称呼他:“贺先生。”
一会儿是在客厅的沙发旁,小男孩皱着眉道:“生病了为什么要骗我说在加班?幼不幼稚啊哥,我还以为你真的为了工作就不来看我了呢!我点个粥,你多少喝一点, 好吗?”
一会儿是在山顶等日出,青年的衣摆被山风吹拂,他的手被对方温暖的手指包裹揉搓:“手这么凉, 您也不知道多带衣服。”
……
……
最后定格在餐厅包间里, 陆什给他判了死刑:“我回想起这两年, 只觉得一切都糟透了。”
糟透了……吗?
所有的一切, 都糟透了吗?
可他们并非没有过甜蜜。
家里的书房, 公司的办公室,放着两张相同的照片。樱桃木相框里,他和陆什并肩合影, 身后是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在陆什高考完的那个暑假,经历了那一次失森晚整理败的性爱后, 他们的恋爱暂时偃旗息鼓, 没有过牵手, 没有过拥抱, 更没有过亲吻。
那之后的一年里, 两人吃饭,散步,看电影,做一切程式化的事情, 平淡无趣。直到有一天,贺开在饭局上喝得有些多,拨给司机的电话错误地拨给了陆什。
等他头脑昏沉地离开饭局,在初夏的夜风中,看到安静站立在街边的小男友,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回家的车程有一个小时,他便在小男友的腿上躺了一个小时。年轻人修长有力的大腿先是紧绷,而后慢慢放松。
路遇颠簸,他躺得不舒服,拉过对方的手臂环在自己腰间。陆什想也不想就要抽回手臂,他借着酒意不松手,僵持了一会儿后,陆什松了劲儿。
“暑假一起去爬山吗?”贺开枕着陆什的大腿,侧脸紧贴着他有力的腿部肌肉,脸埋在他腰腹的衣料上,舒适极了。
或许是听出了话里醉醺醺的酒意,陆什懒得和他掰扯,便道:“行。您能别啃我的衣服吗?”
贺开耍赖:“我喝醉了。”
陆什低头看他,满脸写着不开心。
贺开忙道:“赔你新的。”
行程定于一周后。
云霓山挺拔秀美,夏季天高地阔,可见星辰与云共舞。天南地北的旅客在初夏汇集于此地,各自背着食物、水、帐篷,爬夜山、观日出。
凌晨两点,山间栈道人流如织。遥远星辰指路,两侧不知名野花野草,簇拥出一条蜿蜒而上的石阶。
陆什身高腿长,一股脑地大步往前冲,贺开毕竟比不上他年轻精力充足,很快就追得有些吃力,于是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青年人的手心发烫,指尖微凉,被他拢在掌间。
这是他们交往的第二年,贺开第一次和小男友十指相扣。他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略微诧异的眼眸。
“慢些。”贺开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走太快容易累。”
继续爬山,陆什任由他拉着手,不挣开却也不握紧,脚步确确实实放慢了。途中贺开踩到一块橘子皮,被陆什抓住肩膀站稳。那之后,握紧的手没有再放松力道。
他们在人流中默默地拉着手,旅人们都专注着自己的脚步,没有人向他们看,就算看也看不见。贺开清楚的知道,心脏砰砰的鼓噪跳动,不是因为运动激烈。
到了山顶,天空的墨色已经化开,显出远山的轮廓。夜爬了几个小时的旅人们似乎都不累,兴奋地等待着日出。
摄影师调试着支架和相机,准备拍下日出的那一瞬。
陆什从书包里拿出坐垫,两人在远离人群的石头上坐着。
贺开问:“冷不冷?”
一回生二回熟,他很自然地握住陆什的手,被那暖意一激,察觉出冷的是自己。
陆什手腕一动,像是想挣脱,神情有些奇怪:“是您比较冷吧。”
贺开略为尴尬地一笑,就要抽回手,却被拉住。
“您应该多穿一点。”
陆什说着,两只手拢住他的一只手来回揉搓,然后又换另一只手揉搓。
贺开感受着手上的温度,望着身边的青年,夜色未散,他只能隐约看见轮廓——陆什为他暖着手,微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但想必是专注的。
突然间他能看清了,青年黑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清晰得每根睫毛都分毫毕现。
就在这时,人群爆发一声惊喜的尖叫:“日出啦————”
哦,原来是日出了,难怪他看得这么清楚,青年那每一分年轻朝气的英俊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
贺开凑上去吻住那一对漂亮的唇瓣。
陆什全身一僵,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满是不知所措。
贺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腰,示意他放松。
陆什慢慢地不再僵硬,却也不回应,只是不动弹地任由他亲吻,睁着眼睛打量他。
太阳越升越高,贺开能看到青年的睫毛上镀着金光。
陆什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贺开感觉到纤长的睫毛从脸上划过,如蝶翼轻颤,在他心窝留下痒痒的划痕。
“宝宝,闭眼。”透过相贴的唇齿,他轻声道。
阳光正盛,贺开耐心又温和地引导着,渐渐地唇舌交缠,分不清彼此,喘息渐盛。
在初夏的云霓山山顶,贺开第一次吻了他的小男朋友。后来有新闻报道,那天是连续十六天阴雨后,云霓山的第一次日出。
……
……
回忆远去,温柔缱绻消失不见,只剩冷冰冰的现实。
消毒水的味道充满鼻腔,即使在昏迷中,他也死死抓着对方的手——不抓紧,对方就会飞走……年后……年后是什么时候?他失去意识多久了?现在是年后么……
他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
他又冷又痛,只好哆嗦着蜷缩起来。嗅觉变得很灵敏,分辨出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那是清冷的薄荷混上燃烧过后的雪松,七分的冷里掺上三分的暖,独属于青年的味道。
这股味道让他慢慢安静下来,陷入了沉睡。
再醒来时,月亮仍挂在天边。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醒了?”
月光把病房照得很亮,为椅子上的青年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贺开哑声道:“对不起。”
陆什道:“你发烧了,胃里有出血点,医生没开退烧的药,怕刺激肠胃,只能先忍一忍。感觉好些么?”
贺开低低嗯了一声,问:“几点了?”
陆什看了眼时间:“两点半,再睡会儿吧。”
他说着走过来,手伸入被窝试了试热水袋的温度。
贺开拉住他的手腕:“你上来休息,我没事。”
“别乱动,走针了。”
陆什拿走变凉的热水袋,很快灌了新的回来,塞入被窝给他暖胃。又撕下他额头和后颈的退烧贴,换上新的。退烧贴需要贴在大动脉流经的位置才效果最好,除了这两处,还有两侧大腿根的股动脉处。
贺开闭着眼睛,感受着陆什的指尖划过他的腿根,激起灼热。他悲哀地发现,即使发着高烧,胃疼难忍,也阻止不了身体的本能反应——生理性喜欢就是这样,一点点的触碰就能让他狼狈至此。
他羞愧难当,不自然地动了动腿,想遮掩那处动静。
陆什指节曲起,敲了敲他的腰骨:“别动。”
他只好把脸埋入枕头,强忍羞耻。
陆什很快贴好,为他盖上被子。
“宝宝。”他拉住对方的衣角,“你来休息,吊瓶让护士换就行。”
陆什估摸了吊瓶剩余的时间,没再坚持,脱下外套放在一边,上床挨着他躺下。
贺开低声问:“你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走?”
陆什道:“大年初六。”
贺开颤了一下,心口酸得发疼,再次做无用的尝试:“别分手好不好?不理我也没关系,每周,我去找你吃饭,就只是吃饭……一顿饭。”
“我慢慢改,一直改到你满意,你再选择理我或者不理我,好不好?求你了……”
“你不相信我会死,但万一真的死了呢?现在就已经没了半条命……”
他发着烧,昏昏地说着胡话。
陆什道:“你会好的。”
“再和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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