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伶大王只是成了一件事!”柏青眼睫颤起来,“还有一件!我,我做什么可就非得要成!”
顾焕章轻轻笑了一下,“你又要成什么事情?你我都是男子,何来什么嫁娶的规矩呢?”
柏青止住了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要开口,顾焕章却打断了他,“这乱世,这条性命也不在我自己手里,看你成了角儿,我便放心了。”
柏青知道他想什么,立刻问,“你…你还要杀老佛爷?你,你还是要闹革命?”问完一话,心里就又开始慌。
顾焕章点点头,“义不容辞。”
“你不怕死?你舍得我?”柏青咧咧嘴。
“不舍得。”顾焕章把脑袋枕到他的腿上,“可我也不怕死。”
过了晌午,柏青便去了戏园子,顾七造访顾公馆。
一见顾焕章他便急急下跪,“二哥!我以为你回不来了,又做了傻事,这便躲去了上海,听说你全须全尾地回来,这我才敢回来。”
看顾焕章眸色沉着,他便灰溜溜起身,又自说自话,“二哥,你不会真怪我了吧,那奴才和你说了我什么坏话?”
“老七,这革命首要便是平等,你既标榜自己是新派人物,怎好直呼别人‘奴才’。”
“可我忘了他叫什么呀!”顾七看了看他脸色,又嘻嘻哈哈道。
“你连人家姓名都不知,就要他的命!”
“那不是也没要成么。”顾七讪讪,“我要不再跪一个?”
顾焕章不理他,挥挥手让小厮下去看茶。
“对了二哥,”顾七看四下无人,又压着声音开口,“我听闻您和方二走得近极了,全北京的人都想攀上的方家,就让您拿那么个小戏子给笼络起来了。那人我也见过,可真没什么奇的,二哥您真是好眼光。”
顾焕章盯着他,叹了口气,“老七,你这种纨绔,说是革命,你到底什么心思。”
“你又是什么心思呢,二哥。”顾七也盯着他,“这方二离了北京又突然回来,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和你一起捧个小伶儿。你们也不知低调似的,三下两下就把这没名没号的人物捧成京城名伶大王,这梨园行当的角儿一洗牌,那背后的老斗们?”
顾七又笑笑,“大哥玩戏子这么多年,自己栽了都不知道,什么好处都给了个戏子,现在还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你的死对头周沉璧,他捧的人连个响儿都没砸出来,也是内忧外患的。二哥,你说,是不是只有你坐在这里享着渔利?”
“二哥,你可瞒不了我,你和方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都是无心之举。”顾二只道,“你的消息灵通,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罢,现在的局势,岂是我和方二能搅动的!”
顾七才不信他,道,“我也入一股子捧角儿,今儿我就去砸那伶人,你们暗地里得了的好处!可休想绕开我!”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顾二起身送客。
“对了二哥,祖母给你说了桩婚,没告诉你就是怕你不愿意,父亲母亲已经给了女方家大定,婚期都已经定了。”
顾七勾了勾嘴角,“二哥,你看看你,总是跑在外面,连自己的大事都不知道。等你娶了亲,我便和方二一起捧着伶人,你就放心传宗接代吧。”
这一话说罢,他便一个作揖,起身告辞了。
方抚维回北京也算是梨园子的一件大事。
大家都知道他捧得是春和楼刚唱出名堂的小伶儿,一捧就捧成了个名伶大王,各大戏班子这便争着抢着往他怀里塞人。
玉珠也是其中一个。
他总攒着口气,想唱出个名堂来,经励科让他陪谁,他便陪谁。
这日,一桌牌局,他被塞给了方抚维,在人身后坐着,该逢迎该卖笑,一番媚态,他做得周全。
方抚维却仍是淡淡。
玉珠又想起来几日前在承恩公府里,差点挨了打也是这般撩拨不起来。他恨自己不争气,竟在局面里就偷偷落了泪。
他攥着手,不敢发出声音,趁着几人聊天儿动静大的时候快速抹了把泪。
“给我摸张牌。”方抚维突然侧身和他说了句。
“我?”玉珠小圆脸儿赶紧换上一副表情,翘着小白手,这就给人摸了一张。
“是好是坏?”边儿上的人逗弄地问他。玉珠赶紧看了看牌,却不上当,“才不告诉你。”
他娇滴滴地捂好了牌,又暗递给方抚维。
“极好。”方抚维慢条斯理地插进去。
玉珠不动声色,可后背却已经起了点儿汗,自己怎得手气这样差。
牌局结束后,玉珠自知领不上什么赏,就也躲在几个相公后面,跟着大家送客。
方抚维招呼过来小厮,向身旁小厮说了句什么,小厮便朝着玉珠走过去。
玉珠假意无视那边,继续和身旁几人说笑着,心里却惴惴着,又怕落空。
直到真听见有人叫他。
“给您的赏。”小厮一个作揖。
玉珠谢过他,便往方抚维那边瞟了个眼风,这人却漫不经意移开了视线。
玉珠便也赶紧谢了小厮,假装继续说笑。
待这人的马车来了,玉珠才彻底歇心,自己怕是真没入了人的眼。
他低着头,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搓着地,也没什么心思假意说笑了。
马车哒哒两下,却突然停在自己身侧,玉珠起了点期待也起了点气。
这人为何这般反复逗弄,究竟是何意思,于是他铁了心,盯着脚尖,就是不抬眼。
“上车。”这人却挑开门帘,声音不大不小,像是早就知道他在等他。
玉珠撩起眼皮,迷迷蒙蒙的,小梨涡也翘出来,“方军门是叫我么。”他也有些可怜的尊严,不想叫人看扁了。
“是你。”这人嘴角露出些玩味。
“您拉我一把,马车高。”玉珠白手盈盈一伸。
方抚维只得探身出了马车,朝他伸出大手,这就拉他一把。
玉珠借力上了车,稳住身形,坐在了方抚维的另一侧。
方抚维勾勾嘴角,这小伶没有顺势就偎在自己怀里,有点意思。
“走吧。”他对车夫道,又扭头问玉珠,“哪个班子的?”
“回方军门,喜连升。”
“那可是大班子,出科了吗?”
听他这么说,玉珠把头抬起来点儿,露出几分得意,点点头。
“唱花旦?”
“花旦,花衫,刀马旦,我还有昆腔的底子!”
这个不服输的样儿让方抚维心思一动,“坐过来点儿。”他拍拍身侧。
玉珠没再作态,马车晃晃悠悠,他便顺着力道起身,又一个趔趄跌坐在人怀里。
车窗漏进来的点点月光,清冽冽映衬着这个娇俏可人儿,他青涩的脸上露出媚态。
“这就急了?要什么?”这人逗弄他。
“什么,什么也不要,只要爷疼疼我。”玉珠嗫喏着,他还拿不准这人想法,便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情。
男人可是最吃这套。
“对我有情?”方抚维明知道是假话,却仍然温和地问。
玉珠点点头,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您怜我,我不争气,在局面上差点丢了丑,您还给我保着面子。”玉珠这番话真真假假,自己确是摸了一张不怎么样的牌。
“这就有情了?”
玉珠点点头,小脸儿扬着,“我从来没得过什么好东西,也没人怜我,对我好,您,您是第一个。”
“第一个?”方抚维眯着眼睛凑近了点儿,这小伶儿看着和结香一样大,娇娇俏俏,确实让他有几分兴趣。
“嗯。”玉珠赶紧低下小脸儿,他白,耳根上这就起了红,羞愧的红。怎么会是第一次呢,可男人嘛,就是要这样自欺欺人,自己一张小圆脸儿骗过不少人。
“今晚陪陪我?”这人的呼吸贴在耳边。
玉珠含着下巴,也没应他,仍然演着小雏样儿。心里却盘算着,要这人许自己点什么才答应他。
可这人却不再言语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送你回去吧。”等了片刻后,他这么说。
玉珠惊骇,这欲拒还迎不正是乐子么,这人怎得这样就冷下来了。
“爷…”他攥着人的衣襟,“我不要回去。”
“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方抚维低头觑他。
“我想陪您。”玉珠急急道。
车里黑,方抚维听这小雏儿的一声,竟有些恍惚。
“方军门,您这样抬举我,我念您的情,我,我要陪您。”玉珠又道。
方抚维一把把人箍过来,“你念我的好,我便把你捧到天上去。”
玉珠听这一句,激动起来,把人脖子揽下来,鼻尖贴着鼻尖蹭蹭。
他其实就是只要这一句,谁能捧他,他就跟谁。
方抚维也有些情动,似突然起了珍视,他用手刮刮他的小脸儿,“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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