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小浔。”江序舟说,“这对我来说……好像有点难。”
可他真的不习惯喊疼。
从小到大,一路走来,心脏和关节时不时传来的疼痛,以及突然袭来的窒息和疲倦感都早已让他习惯。
毕竟,有些东西不习惯,是不可能的。
在江序舟尚未上小学的时候,每一次难受都会去找爷爷奶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到最后只能被抱去卫生所吸氧,才能得以缓解。
那时候,他坐在江中腿上,身子软绵绵地靠在爷爷怀里,眼角和睫毛仍沾着水珠,鼻子下面是透明的吸氧管,制氧机不辞辛苦地轰轰运转。
江中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叹口气说,以后是大孩子了,可不能再这样哭了。万一出什么事怎么办呀?
江序舟抬起眼睛,懵懂地听完爷爷的话。
他不明白江中的意思,却听懂了那一声叹息。
他知道,真正爱你的人看见你疼,看见你难受的时候,是会为你揪心,也会想为你分担的。
然而,江序舟不希望在爱自己的人脸上看见愁容。
就像叶浔不愿意看见他逞强那样。
“在我面前……也做不到吗?”叶浔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序舟摇摇头,坦诚道:“会有点难。”
“所以,说是可以做到的,对吧?”叶浔胡乱理解道,“那就慢慢来。”
“从现在开始吧。”
江序舟没明白叶浔是怎么又绕回来的,只好无奈的将嘴角扬起的角度加大了些。
“……好吧,小浔。”他抿了抿唇,动动手指。
这声卡了很多年的“疼”,最终还是没有出来。
叶浔也没有说话。
直到隔间的玻璃门被敲响,叶浔回过头,望见一个同样穿着防护服,戴着口罩的人站在外面。
从身高和体型来看,完全不可能是程昭林和邬翊,更不可能是护士。
叶浔皱起眉头,脑海里冒出个熟悉的身影,他扭头与江序舟对视一眼,又看向门外,迟迟不叫那声“进”。
不过,显然门外那人也并不打算得到他的许可,因为她已经走到了床尾的地方。
叶浔移动椅子后退一点,双手交叉在胸//前,上下打量面前的人。
防护做得太好了,他只能认出一双眼睛。
一双苍老的眼睛。
“你好?”他嗓子里带着些许沙哑。
来人并没有将目光放在叶浔身上,而是盯着躺在病床上的江序舟。
“小舟,妈妈来看你了。”
声音一出来,叶浔立刻应激般站起身,走到床尾挡住梅月的视线:“他不需要你。”
梅月瞟了眼面前的人,走到床侧,拉过陪护椅正准备坐下。
叶浔踩住椅子腿,稍微用力,踢开陪护椅:“我说了,他已经不需要你了。”
梅月眼疾手快地扶住墙壁,才勉强避免摔跤,她深呼吸几次,无视旁边的叶浔,站在床侧,伸出手想去摸床上那人。
江序舟躲过她的手:“不好意思,我爱人在和您说话。”
语气冰凉,屋内的暖风都融化不了。
梅月眉头拧起,看向叶浔的眼睛变得厌恶:“小舟,不是妈说,和男人在一起……”
“你们没有关系了!”叶浔打断她,“别一口一个妈,你是谁的妈,你的心这些年偏向谁,自己有数。”
“怎么?”他步步逼近,“现在才发现你的小儿子被你养废了?”
“然后,这些都要另一个孩子承担?”
“世上没有后悔药,这句话不需要我说吧。”
梅月插不上一句话,后背抵住墙壁,她只能仰望着面前这位自家儿子的爱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心底莫名感到一阵恐惧。
她感觉这人真的会把自己杀了。
“你们不喜欢他,我喜欢,你们不爱他,我爱他。”叶浔在距离梅月一步的地方停下来,打量一眼,拍拍衣角,冷笑道,“不用怕,靠近你,我都嫌脏。”
他推开玻璃门:“请便吧,以后没必要再来了。”
“这里对你们没有意思。”
“来了也没有用。”
梅月不动,眼睛一直望向病床,叶浔也望过去。
江序舟看过来,没有说话,鼻下透明的鼻息管,异常的刺眼。
“……看够了吗?”他缓缓开口问,声音如砂纸打磨般沙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只不过很遗憾,我没有死成。”
梅月挪动步子,硬是挤出两滴眼泪:“……小舟,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收回你的鳄鱼眼泪吧。”叶浔冷声道,“滚出去。”
江序舟抬眸看了叶浔一眼,后者立刻噤了声。
“昨天的话,是我没说清楚吗?”他深吸口气,强压下阵阵心悸,“没关系,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他说的是免除赡养义务的事情,而叶浔想到的是遗嘱公证的事情。
瞬间,叶浔浑身抖了抖,久违的不安感重新涌了上来。
第100章
叶浔立刻急了,但又碍于在梅月面前,不方便将病床上那人薅起来,囚禁于自己怀里,好好询问一番。
他烦躁地骂了声:“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你还想要什么意思?”
“钱都给你们,把柏文集团的位置让给你那个金贵的宝贝儿子?”他担心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会吓到爱人脆弱的身体,所以他深吸口气,压低嗓音,“还想要什么?”
“要我对象吗?”
叶浔已经完全顾不上什么对待长辈要尊敬的礼节问题了。
这些有什么用?
能保证他对象以后都不会被自己的混//蛋父母欺负,一辈子身体健康,平安喜乐吗?
能堵住面前这女人的胡言乱语和痴心妄想吗?
既然没有用的话,那他就不要了。
人们都说,坏人自有坏人磨,怎么磨了那么多年,都没把这两个混//蛋磨掉。
叶浔想不出答案,于是决定当这个坏人。
反正,他只要江序舟健康、开心就足够了,其他的就都随便吧。
“做你的美梦去吧。”叶浔指了指门外,“滚出去!”
梅月的想法被叶浔赤//裸//裸地摊开,口罩下的脸黑了几分,眼角仍含//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但是所包含的情感已然变化。
“小舟,你就这么不喜欢妈妈吗?”
江序舟移开眼睛,叶浔再次接过话:“喜欢?喜欢你干什么?你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是那张诅咒的嘴,还是那颗偏到太平洋的心?”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真的太看得起自己了。”
叶浔的嘴跟利刃似的,刀刀往梅月胸口里捅,丝毫不留半点情面。
江序舟等他讲完后,才慢慢开口道:“我人生中前二十八年,从未见过您。”
“现在又谈何来的喜欢与不喜欢呢?”
如果他真的正如梅月初次见面时所说,是他们找都没找到的孩子。
或许,他也已经放下心里所有的戒备,坦然接受父母的疼爱。
但是,一切并没有按照这条轨道走。
他也并不是个有父母疼爱的孩子……
不对,他有。
他有聂夏兰和叶温茂。
他有了叶浔,同样有了个家。
“当年的事……”梅月仍想狡辩。
江序舟淡然接过:“就让它过去吧。”
“我累了,请您离开吧。”
梅月的忍耐值几乎耗尽,她深吸几口气:“那小志?”
“与我无关。”
“你作为哥哥,就应该帮他,以后万一出什么事,你还得靠他。”她说,“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叶浔冷笑几声:“天大的笑话,以后万一出什么事?”
“出什么事,能让一坨烂泥做指路标?”
他低头假装沉思片刻后,猛然抬头,故意拉长声音:“哦——除非你们去世。”
江序舟惨白的脸上浮出些许笑意,眼睛弯了起来。
他的对象太会骂人了。
梅月瞬间火了,她一跺脚,手刚抬起来就被叶浔挡住,压了下来。
“怎么?这就生气了?”叶浔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气量太小了吧,就你这样的态度还想要钱。”
“你昨天不也是这样骂我的爱人吗?”
“果然,有些话落在自己身上才感觉到疼痛。”
梅月被逼到门外,她侧过身朝屋内大喊:“江序舟!你这个白眼狼!”
“早知道就不生你了!”
“快点去……”
叶浔一见梅月前脚跨出去,就顺手关了门,门的惯力朝前推了她一下,连带着那个未出口的“死”。
梅月怒气冲天,对着玻璃门还想再吼两句时,就被冲冲赶来的护士请出了重症监护室外。
叶浔透过玻璃心满意足地拍拍手,重新回到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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