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有劳了,替我谢过你们王爷。”却并没有接过锦盒打开的意思,反倒是赵嘉宁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伸长脖颈止不住张望。
薛钰勾唇笑了下,这才伸手接过,打开见是一柄袖箭,赵嘉宁歪着脑袋、托着下巴仔细打量,不过她不懂这些,也瞧不出什么名堂,只是觉得这袖箭的构造倒还挺别致,由六个单筒围拢而成,排列作梅花形。
她知道薛钰一向喜欢这些机械,赵王此举,也算是投其所好了,而且她注意到薛钰看到这柄袖箭时眼神微动,可见这柄袖箭自然有它的不寻常之处。
果然听到那名护卫在一旁说道:“世子明鉴,时下袖箭大多为单筒,双筒已是少见,而奴才呈上的这柄,名唤梅花袖箭,是一等一的神箭,能络绎不绝连放六箭,躲一箭而后箭随之,且上下左右,尽皆出箭,使人避无可避,必见血方止。此箭是王爷花了大功夫替世子寻来的,说是世子应当喜欢,请世子务必收下。”
薛钰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道:“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替我谢过你们家王爷。”
护卫闻言面露喜色:“世子肯收下,奴才回去也能交差了,王爷知道世子肯收下,必定高兴。”
薛钰脸上只是淡淡的,眼中神色不明,略一拂手道:“待会下去领赏吧,也替我转告你们王爷,这个礼我今日便收下了,其实当日我救王爷不过是本分,难为王爷一直记挂,今日我收下这礼权当全了王爷执意报恩的心意,但王爷府上奇珍异宝无数,我既无合适的回礼相赠,便请王爷日后万勿再以厚礼相送,我实在承受不起。”
护卫闻言面色一滞,但也还是躬身告退了。
护卫走后,薛钰把玩着手上的那名袖箭,勾唇道:“东西倒是好东西,偏是他送的。”
赵嘉宁闻言压低声音试探道:“您不喜欢赵王么?”
“谈不上喜不喜欢,只是父亲曾教过太子骑射兵法,也算是他的老师,我和父亲与太子又向来亲近,在旁人看来,我们永城侯府是不折不扣的太子一派,不过我父亲也的确是拥护太子的,毕竟太子虽非嫡,却是长,由他继位才不违背祖制,而如今圣上与太子也愈发亲厚,不出意外,太子便是大魏下一任天子,这个当口,我实在无谓与赵王有什么瓜葛,落人口实。”
“那您刚刚为何还……”
“当日讨伐北元时,我曾救过赵王性命,自那以后,他便有意笼络我,想来是想让我和父亲站队于他,倒真是异想天开。”
“扶持太子于侯府而言,最为稳妥,一来太子仁厚,在朝中声望很高,虽不见得天资有多聪颖,为人还有些软弱,但胜在不独断专行,能听谏言,他若上位,必定能废矿税、擢良臣,内阁那帮大臣最喜欢这样的储君。”
“二来太子是长子,皇后多年未有所出,既无嫡子,长子继承大统是祖宗礼法;三来侯府与太子一向亲近,太子上位,于侯府自然没有坏处,至于赵王,我是疯了要站他的队?”
“今日收下那柄梅花袖箭,不过是烦不胜烦,总得收下什么才不至于让他整天送我些有的没的,好歹这柄袖箭还确实有点意思。否则他再隔三差五差人送我东西,传出去,倒真成了我与他暗自往来,密谋商讨什么了。”
“再者他今天特地选在圣上跟前送,我若拂了他的面子,圣上只怕也会不悦。不过无妨,收了便收了,左右太子近日偶感风寒,不能出席宫宴,他既知我来了,必会差人过来让我去东宫一叙,有什么话今日便可说清,倒也不至于收了赵王一把袖箭便落话柄了。”
赵嘉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太子信得过你么,你也信得过太子么。”
薛钰微微一怔,轻挑了一下眉,玩味道:“怎么,怕了?”
修长手指抚上了她的脸,轻掐了一下,他看着她,琥珀色的瞳仁晕开点笑意:“赵嘉宁,怕什么。”
他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仿佛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望向她的眼神,却难得透露出几分认真:“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薛钰的皮相是无可挑剔的,这样认真地望着一个人的时候,眼若星辰,一笑起来更是流光溢彩,极能蛊人。
赵嘉宁怔了一下,可下一刻,就见薛钰恶劣地挑了一侧眉梢,慢慢笑道:“我的奴婢,自然只能由我欺负。”
赵嘉宁也早就见识过薛钰的恶劣,闻言并不意外,只是含嗔带怨地看了他一眼,佯装生气,其实不过是爱宠跟主人撒娇的一些手段情趣。
薛钰果然很受用,又掐了一下她的脸颊,居然一脸正色地跟她解释:“太子自然能信得过,他也信得过我——我有什么好信不过的呢,追随太子本就是最稳妥的路子,我自然不会背叛他,只要他不触及我的底线,譬如……”
话说到此处,他忽然看向赵嘉宁,牵了一下唇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譬如……染指我的东西。”
他说这话时语气极为轻柔,可赵嘉宁后背却一阵发凉,因为她方才分明从薛钰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