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谷这才露出笑颜。
叶公拔出佩剑,与宋昭比剑,宋昭剑法灵巧,叶公在真正与宋昭短兵相接之时,才发现宋昭之剑杀意甚浓。
宋昭剑术其高,他虽无多少沙场征伐的经验,却是年少任侠之人,行走四方,剑下游魂无数。
不过十招,叶公就已被宋昭挟持,叶公看着横在自己脖颈上的剑,心中惊惧,若是刚刚宋昭的剑错上分毫,他就已经成为剑下亡魂。
“府君之弟果然不凡,某已败矣!”
“哪里!哪里!定然是叶公让着子山,子山,还不快松开手中之剑,放叶公回到席座之上。”
宋昭松开剑,立在柳子谷身后。
叶公回到自己席座之上,仍然心有余悸,他摸着自己的脖子,倒吸了几口凉气。
本来叶公自视自己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个刚出茅庐的黄口小儿,他还没放在眼里,可他没想到宋昭舞剑时故意隐藏了剑中的杀意,到真正交手之时,才显露出来真正的剑术。
“不知这位壮士是哪里人士?竟有这般武艺,实在是难得。”
“叶公当真不识他?”
“府君这话什么意思?这是某第一次见这位壮士,哪里识的?”
“叶公虽是不识,却已意图取其性命矣。”
叶公当即就变了脸色,他完全没明白柳子谷这话什么意思,但柳子谷的确一反常态,咄咄逼人,叶公自恃自己是河间豪族,纵使平日给柳子谷这个郡守几分面子,却并非惧他。
“府君此话何意?”
“叶公以为其为何人,此乃是前日打伤叶小公子者。”
“什么!”
叶公当时惊讶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他仔细打量着宋昭,发现他的确与自己家仆形容之人十分相似,心中越发惊异。
“原来竟是你!”
“叶公曾上书于我,意图将此人治罪,今日见其真人,叶公可还要治罪?”
“府君玩笑了,此前不知壮士是府君之弟,若知便不会冒犯了,原是一家人实在是误会!误会!”
当日家小公子被抬回家去的时候,叶府上下当下就全慌了,忙请医问药,又哭声凄惨,叶公在河间郡纵横了数十年,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即就签发了海捕文书,誓要将伤他儿的凶手抓到,碎尸万段。
叶府的人很快就调查到此人入了郡守府,当即叶公就上书郡守,希望柳子谷能够将伤他儿的凶手交出来,严惩不贷。
他叶家在河间郡就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可是叶公没料到此人武艺高超,又和郡守交好,如此他反而陷入了被动。
叶公虽然跋扈,却不是无脑之人,当即天子正在整饬吏治,他若是坚持要求严惩宋昭,只恐和郡守交恶,他虽然不惧郡守,却也不愿与之为敌。
不管怎么说,柳子谷这个郡守到底是朝廷封的,他叶氏在河间纵使势大,也不能与朝廷为敌。
杀一个柳子谷容易,可若是惹恼了朝廷,给他定一个谋逆的罪名就麻烦了。
出于长远的考虑,叶公只得咽下这口气,主动和宋昭和解,但这件事他绝不会就此放过,若是此事传扬开去,只怕河间郡都以为他叶氏是可以随意欺辱的。
叶公虽然出于利益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了,但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放下了,他只是隐忍不发,伺机等待,等时间到了,他再发作。
到时候就不仅仅是一个宋昭一个人的性命了,就柳子谷也别想幸免。
“还是叶公高义,我等都不及也。”
柳子谷笑着举起酒爵,要求大家敬叶公一杯,叶公勉强笑着。
这件事从表面上以郡守袒护,叶公原谅结束了,其他人原本见郡守和叶公针锋相对,心里都捏了一把汗,暗自绸缪,叶公和郡守自己要支持谁,毕竟两个人没一个好惹的。
一个是中央任命的河间郡守,河间郡的长官,掌握着河间的军力,一个是河间本地豪右,势力也不容小觑。
若是这两人争斗起来,必然会殃及河间郡其他豪族,若是以往,这些豪族当然会无条件支持叶公,毕竟他们大多和叶公存在婚姻之利,属于利益共同体。
但柳子谷亦非可以糊弄之人,他是朝廷命官,若是他发起狠来,叶公未必能敌,而且谁也不愿叶公在河间郡一手遮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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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其乐陶陶(九)
“叶公高义不与子山计较, 本府却要与叶公计较呀!”
柳子谷此话一出,众人都惊了,一时忘了动作, 只是盯着柳子谷,不敢出一言,大家都默契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酒爵,只是默不作声,悄悄观察。
“府君这是什么意思?”
叶公原以为事情已经了解了,没料到柳子谷竟会突然发难,一时间也忘了上下之别,就这么直愣愣地发问。
“哼!叶公竟是不知道吗?自己去看看!”
柳子谷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扔到了叶公的面前,叶公捡起扔在地上的书信, 书信是用一个袋子装着的, 为的是保护里面用白纸写的书信,袋子上写着“郡守府君亲启”。
叶公看了信的内容, 当即大惊失色,从自己的席座上站了起来, 对柳子谷道:
“这……属下实在是不知啊!”
“这是叶公府中管家所做的事情, 叶公当真不知道吗?逼良为贱, 纵仆杀人, 这样的事情本府这里压着的可都不算少啊!”
柳子谷仍然是笑意盈盈的, 可谁都知道, 此刻笑着的柳子谷不过是口蜜腹剑罢了。
叶公心底清楚, 柳子谷发难定是有意为之, 此前必然是做足了充分准备的。
“府君什么意思?”
“本府能有什么意思?你叶氏一族乃是河间豪右, 本府不过一个外人罢了, 又能如何?又敢如何?哼!”
叶公自知柳子谷是故意为之,也不和他装什么和睦了,他叶氏一族原就该是河间第一氏族,之前不过是看在朝廷的面子上给柳子谷几分薄面罢了。
“府君这是要治罪吗?”
“难道本府不能治罪?”
“府君别忘了我叶氏乃是河间第一大族,府君如此,就不怕得罪我叶氏一族,若是得罪我叶氏一族,只恐府君也未必好过吧。”
“叶公是在威胁本府吗?”
柳子谷反问道,他斜看了叶公一眼,冷笑着,接着柳子谷厉声喝道:
“宋子山安在?”
“某在!”
“替本府诛杀逆臣!”
“是!”
宋昭突然从柳子谷身后蹦了出来,还没等叶公反应过来,他的首级就已经在宋昭手中了,宋昭冷声笑着,手中提着叶公的首级,环视众人。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叶公的身体还立着,但他的头已经到了宋昭手中,鲜血喷洒出来,伴随着叶公尸首倒地,顿时鲜血四流。
众人皆是两股战栗,不敢出一言。
柳子谷见状心中甚为满意,对余下的众人道:
“叶榷犯上谋逆,纵仆杀人,纵容家人□□妇女,今已被本府按律斩之首,余者毋惊,叶榷之罪只在叶氏一族,并不会罪及旁人。”
柳子谷话虽然这样说,但其余的人心里都明白,今日柳子谷当着他们的面杀了叶榷,只是要杀鸡儆猴,警告他们回去注意约束家人,这河间郡的主人是他柳子谷,不是旁人。
其中几人见郡守府并非久待之地,就要站起来告辞离开,柳子谷沉默着,假装没有听到他们的请辞,笑道:
“如今叶榷已然伏法,我等可继续饮酒。”
那几人见状也不敢再多言,唯恐将柳子谷惹恼,害了自己的性命。
柳子谷见平日嚣张跋扈的豪右此刻都唯唯,以他为势,并不敢出一言来进行驳斥,满意地点点头,对守在外面的人喊道:
“王参军,本府与你百人,你带着府兵去叶府抄家,本府倒要看看这河间第一豪右的家中到底是何模样?”
“是。”
转眼,河间郡第一豪右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就已被抄家灭族,下了牢狱,叶榷这个驰骋河间数十年的枭雄,就这样轻飘飘失了性命。
柳子谷要抄叶榷的家,自然是不希望有人通风报信的,他看着面前的这一群人,心中冷笑,其中多是和叶氏一族沾亲带故的,只是怕牵连到自己,才故意默不作声。
刚刚意欲逃离者,未必不是要去通风报信的。
柳子谷将河间豪族都拘在自己面前,一是为了杀鸡儆猴,二就是避免他们相互通联,彼此通了消息,到时候连起来对付他这个郡守,可就不好了。
王参军带着人去叶榷家抄家的时候,他的家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并没有做任何准备,再加上王参军与叶氏一族也有姻亲之好,更加没有怀疑什么了。
王参军这家抄的异常顺利,按照常理而言,像叶氏这样的大家大族,都会豢养自己的部曲,更何况此为乱世,若是没有这些部曲,他们也不可能立于河间郡,而无人敢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