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祯,你没有资格指责我……”池雁寒笑里夹着一抹嘲讽,不知道到底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如果有一天你和我陷入同样的处境,我不信你又能有多清白。高贵……高贵有用吗?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嘲讽的笑意更深,那双幽蓝的眼瞳如两方黑渊,藏着病态的怨憎,恨不得把人吞噬进去。
陈意祯摇摇头,微蹙着眉开口:“我不想再和你说这些了,我们也不必再扯这么远,总而言之,我只需要你退组。”
池雁寒顿了一会儿,表情很复杂。他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在门上,过了很久,不情不愿地说:“我给你道歉。”
“我不要你的道歉,”陈意祯平淡道,“它解决不了问题,我只要你退组。”
“等你退出剧组,我会把源盘交给你。当然,为了防止你反悔,我把视频复制了两份,等你签订了新的片约,我会把第一份复印件给你,三年以后,我再把第二份复印件给你。”
对方沉默了片刻,看来已没有反对的资格。过了一会儿,他笑了笑,暗暗地骂对方一声“卑鄙”,转身去拉门把。
“小池,”陈意祯看着背对着他站在门口的人,蹙眉叹了口气,“做演员的这条路,你不用操之过急,也不必自贱自轻。如果你现在走的捷径是一条到不了目的地的歧途呢?”
“那我也不回头。”
池雁寒扭动门把,走出了休息室。
他知道,有很多事情不是他不想回头,而是已经回不了头了。
……
第二天凌晨,《密信》剧组的社交账号上便置顶了一条关于池雁寒因病退组的消息。这条消息在网上引起了不低的讨论热度,大家都对男二号得了什么病感到好奇,有些人是他的黑粉,把消息传过来传过去的说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得了说不出口的病。
越绮雨一大早翻看评论,在酒店的床上笑得前仰后合的没个正形,截了几张评论图片给陈意祯发微信。
“他可不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嘛,”她一边笑一边发语音,“哈哈哈哈这届网友好会猜,这些评论也太有料了,笑死我了……”她把“见不得人的事”和陈大少爷前几回受到的伤害联系到一起,觉得这评价是再精准不过的。只是她并不知道池雁寒和那位投资人之间的瓜葛,如果知道了,恐怕要更加夸赞这评论的玄妙。至于“染病”的说法倒的确是略显歹毒的无稽之谈了。
没过一会儿,那头回了一条语音:
“别笑啦,导演说他已经准备去辟谣了,网友们的关注点已经明显被前面的评论带歪了……”
“这些黑粉战斗力也真的太强了……整起人来真不给人留活路……”越绮雨渐渐地收了笑,忽然对自己的同行有了些微的同情,“不过有一说一,造这种谣确实也不好……”
刚说完,她就发现导演更新了帖子,图文并茂地称池演员是因加班加点的工作较为严重地影响到了身体健康才遗憾退组的。
帖子一发,底下也有不少组里的其他演员跟帖,一来力挺导演帮衬剧组,二来也间接帮池雁寒弱化黑粉的舆论。
越绮雨刷新话题的时候看见了陈意祯的跟帖,一脸惊讶给他发送语音:
“你帮姓池的洗白做什么,像我们这种直接受害者不倒踩他一脚已经很仁慈了还帮他干啥……”
那头又回一段语音:
“我不是帮他,我是帮导演,帮我们这部戏。而且既然他已经按照和我的约定退组了,我也不想再为难他了……也算和他好聚好散了吧……”
好聚好散?
越绮雨不禁腹诽对方太过天真。
“还好聚好散呢,那家伙不背刺你都算他良心发现了,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免得他真做什么出格的事来报复你……当然我也会帮你盯着的。”
“谢谢你,绮雨。不过我想他最近应该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因为我手里还有他想拿回的东西。”
越绮雨本来想问对方到底揣着池演员什么把柄,但又觉得这么问有点冒犯——既然陈意祯没有主动说,那说明他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于是她也就打消了这个追问的念头。
社交平台下越来越多的演员跟了帖,池雁寒的风评渐渐好转过来,后头上平台的网友们大多开始同情起他工作的辛苦,嘱咐他好好地养病。
就这样,得益于剧组顾全大局的考量和不多计较的善良,池雁寒在退组后带走了最后一波和《密信》有关的流量,也算是整个剧组对他的仁至义尽了。
越绮雨并没有跟帖,她做不出像陈意祯这般“菩萨低眉”的举动,也不需要在剧组里展现她不喜欢的世故人情,她只觉得这事过了就过了,无论怎么过的,陈意祯安全了,她也就安心了。
可松一口气的同时,心弦却骤然地紧绷起来。越绮雨噌地从床上坐起,倏忽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对陈意祯的关心,好像越来越超标了。
真要命……
第20章 心悸1
◎有心事的大少爷。◎
「时间:傍晚
地点:姚魏紫家(民荣街东朝巷子16号)
人物:姚魏紫、搜查队副官井上归雪及几名日军随从、林寻因
提示:(日方高层接到姚魏紫或为红党线人的电报消息,怀疑密信藏在其家中,趁其在戏院未归擅自上门搜查。邻居见状暗中请人向戏院报信,姚魏紫推掉戏幕赶回家中……)
姚魏紫(柔笑,目光隐秘地扫视已经被搜查过的房间):啊呀,井上副官过来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今天我在剧院的戏满座了,昨天排练得忙竟然忘了差人给您和斋藤长官送票,是我的疏忽,还请副官和长官原谅!
井上归雪(微笑):姚先生客气了,您是戏院的台柱子,平日里练戏繁忙忘事也是难免,我们几个平时不常听戏的生客自然不敢劳您挂心。不过您的确是有些大意,今日出门的时候竟忘了关门,害得我和我的随从来找您的时候还误以为您家进了小偷,帮忙检查了一番倒也没见什么乱处……您运气还是好的,但以后还是得多注意些家宅安全。
姚魏紫(隐忍着愤怒):劳您费心了,我给您和几位军士沏茶。
(说罢往茶柜走,经过窗台在地上发现被撬断的窗栓,故作惊疑把它拾起)
姚魏紫:咦,我这窗栓怎么落在屋里了?真是活见鬼……看来这房子年久失修了。
(走到茶柜前佯装取茶,眼神瞄向挂在茶柜边的名画,确认它是否被动过)
井上归雪:姚先生,茶我们就不喝了(眼神瞥向身旁的随从,示意他卸下背在身上的丝绸包袱),中国的茶叶的确是好茶叶,但依我和斋藤长官看来却不如中国的丝绸那么好。斋藤长官上周收到一批锦缎,是沿海那边的织造商运来的精品,他特意借了秦上校身边那位缝纫技艺首屈一指的大师为您做了一套戏服(命令随从打开包袱),希望您可以换上它到长官的宅上演一出《狸猫计》,她知道的……什么《凌霜血》《昭君出塞》《荆轲传》她听不习惯,她就爱听《狸猫计》。”
姚魏紫(一面看着戏服,一边想):她这时候突然提秦上校做什么?是无心的,还是离间计……她知道我们怀疑上校叛敌所以有心来印证我们的猜测么?
井上归雪:姚先生在想什么?是对这套戏服不满意么?
姚魏紫(回过神):不是的,这戏服很华丽……井上副官,您说的是我现在就得去斋藤长官那儿么?我才从戏院下班,今天实在……要不然改日?
井上归雪:抱歉姚先生,长官她今晚就想听您唱这出戏。她说她会多支付给您三倍的酬金。
姚魏紫(心中警惕):难道是鸿门宴么……不,应该只是试探,如果我去了斋藤的宅院,或许还有机会从她口中探出一些有关秦上校的讯息……可是这太冒险了,密信还未送出,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了节外生枝的事情,那会严重影响到党内后续的行动……我还是小心推掉这出戏为妙。(正要推辞,却被井上抢了话头)
井上归雪(笑里藏刀):还请姚先生见谅,我们长官只有今晚有空……老实说,先前她从戏院接到宅中的那几个戏童戏唱得很生疏,长官心情很不好,说要给那几个孩子惩罚,我勉强劝住了她……
姚魏紫(胸中忿恨,咬牙沉默了半晌):……好,我答应你……(拿过戏服)我这就去换身行头,烦请井上副官与诸位军士回避。
井上归雪:时间紧迫,委屈姚先生就在这里换衣吧,其他的行头长官也已在家中为您备齐,您到他宅中穿戴就是。(说完与周围随从暗递眼色),至于回避……我到院外去挪车,其他军士们都是男人,姚先生怕也无须避讳,还请抓紧时间更衣吧。
姚魏紫(心中冷笑):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她哪里是嫌时间紧迫,分明是想看我身上有没有密信……(咬牙)好……我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