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池一又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却依旧顶着被扒皮的风险说:“她就是个小姑娘,最多任性了些,爹您就别计较了吧。”
儿大不由娘,对于这个胳膊肘向外拐的儿子,池长老险些没能被气死,他捂着心口倒退两步,“你你你你,你这个逆子!你到现在还不说出她的下落,是想气死我好继承我的长老位置吗?”
“哪能
呢,父亲,我是真不知道。”
这话太过诛心,池一当即就摆手,其实他不擅长撒谎,双眼游离,满脸心虚,这一幕看的池长老是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只不过他嘴里的怒骂刚要蹦出来,忽的眼珠子一转,改抄起面前茶盏,“滚,滚回去面壁思过。”
池一跳起,堪堪避过碎瓷,压下狂喜的嘴角,小声,“是,父亲。”
可他转头踏出门,却在一个岔路小道上消失不见。
清水镇
一个不大的屋舍内。
“……就是这样啊摇金,你快逃吧,我父亲知道你还活着!”池一面对摇金气喘吁吁的说着,随即将面前的茶水一口气都给喝干。
摇金看着池一,挑了眉,“你又没承认,怕什么。”
话虽如此,但她的手还是死死掐住,她不高兴,甚至有些怀疑,眼神古怪的看着池一,“你确定没说吧?”
摇金专挑人心窝的事情做的理直气壮,一下子就叫池一不干了,他捂着心,看起来特别夸张,“你还是那样不信我。”
三百年前,池一也算是使出毕生功力了,甚至冒着被父亲和孟极打死的危险,他做下了那样胆大包天的事,除了对摇金的见色起……是一见如故,更多的也是骨子里的不训化,但在此后数百年里统统都化成了爱慕。
“要说我早就说了,你还不能明白吗?”池一低头,眼底的哀伤泛起,最后又成了担心,“还是逃吧,父亲若是找到你,他也会知道。当年闹的这么大,几乎让他和众人决裂。”
“他不会放过你的。”
摇金自动忽略后面的话,拍拍手,“管他呢,既然没暴露,后面也不会暴露。”
可到了晚间,摇金依旧心神不定,她曾经逃过一次,但下场惨烈,只是除了这个下场之外,心中仍有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在蔓延。
夜沉的如水,清水镇是个不大的小镇,人口简单,各家各户在此时早早就关了门,路上只有偶尔几声野狗犬吠声。
但也就是周遭这么安静无声,有些声音便格外清晰。
“仙君有一私生子。”
“男人嘛,大家都知道。”
啪的一下,摇金扔了手中茶盏,她不高兴的很,一下子走到窗边将窗台推开,看着明月,却又看到了那人的脸。
——“我观姑娘并不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人。”
是否认了吧!
他是否认说书先生的话了吧!!
摇金捏着拳头,忽的一跃跳了出去,她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里融合,似幻成了一尾游鱼,落地时脚尖先着地,接着镶着南珠的绣花鞋才整个接触到地面。
“呼”的一声喘息,随即绷紧的背脊松了下来。
从清水镇到不周山并不算太远,对摇金来说不过是一个起落的时间,可那透亮的小脸上却愣是落下了几滴汗珠,汗珠子擦过鬓角坠到潮湿的地面里,她静静看了一会儿,有些咬牙切齿,“真狼狈。”
她的脸热的通红,浓密的黑发因为热的都蜷在一起了,发丝弯弯曲曲的,打着缕,像一头小小的松狮,一双眼睛雪亮地盯着前方,浓浓的怨气都快化成实质从眼底里头迸了出来。
但微凉的冷风一吹,这股怨气蓦地散了些,成了迟疑。
无垢阁早已熄灯,这时候能看到什么?
摇金面色古怪的看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的靠近。
一门之隔
屋内的人影和黑暗揉成了一团,那头极为醒目的华发像是长在桌案上似的,与桌案相连的是一副展开的画卷,听到异声,华发擦过桌案,泄出一点如纸张被裁剪到边缘的声音。
白纱下那双眸没有聚焦的盯着屋外,看不见的瞳孔里再没有一丝人类的温度,只是如野兽般渗着瘆人的光。
他修长的指尖下衔住一枚冰凌,边缘锋利无比,尖端直指门外,
忽的,两指一并发力,弹了出去。
冰凌刺破窗纸燃起蓝色的幽光,破空声随着电流一同传出,皆倒映在一双斜挑的杏眼里。
幽蓝色的光在漆黑的夜里如同鬼火憧憧,随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电光火石间,摇金猛的向后仰翻过去,“要死了!”
这一字蹦出,孟极冰封在眼底的冷然彻底破碎,化成了滔天的火光越燃越盛,人影掠过,他的身形直接到达摇金面前,伸手将她拽了起来,“不许学她!”
“我学哪个?”这一瞬间,摇金的错愕浮在脸上,足足好几秒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喉咙上的伤口被衣襟口磨蹭火辣辣的疼起来,她又气又怒的推人,“要死了,你敢打我……打女人?”
呼的一下,摇金身子一转,背后死死贴在墙上。
“我说,你,不,许,学,她!”孟极怒喝道,那态度已经不是不好了,而是带止不住的杀意,这杀意直冲云霄,震动了无垢阁布下的结界。
摇金忍不住缩了一下,随后才在一字一顿中的怒气中猛然反应过来,她垂下身侧的手指微微发抖,声音里也含着颤意,“不知仙君想到何人?”
脚下的大地都在震颤,这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叫孟极蓦地醒过神来,他深吸了口气,闻到了近在迟尺的血腥味,想到了什么,蓦地将手甩开,“姑娘为我而来,难道事先没打听过吗?”
不过一息,孟极的情绪俨然平复下,又恢复成那个平日喜形不露于色的仙君,可摇金依旧从他微微急促中感觉到了什么。
“其实我就……”摇金话还未说出口,忽的远方传来一阵凌厉的风声,她眼神一挑,转瞬将孟极推开,接着被击倒在地。
“什么人……”
话音戛然而止,摇金瞳孔骤缩,她此时甚至算的上惨来形容,脖子上被冰凌擦过的伤还在渗血,整个人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如今跌在地上,衣摆处的布料又被撕开了几道口,露出单薄的裘裤。
连鞋子上坠着的南珠都掉了一颗。
可她却来不及找那颗南珠,只是眼神发怔看向来人。
——“父亲,您没事吧。”
孟有悔眼底的担心盛满了整张青涩的脸,他先是上下打量孟极,确定孟极没事后,来才看向地面上的女子,与此同时,他手上幻出一柄冷剑,自上而下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是什么人?胆敢伤我父亲!”
第74章
地上的女子面庞只是清秀,嘴角委屈的耸搭着,通身粘满了灰屑,看起来颇为狼狈,但一双眼却生的极好,眼波流转间水泽轻漾,如姹紫千红中最艳丽的那株花,也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将所有的东西捧上去。
孟有悔看着看着,耳根处微微透出红,手下也松了一分,“你是何人,居然能闯过不周山的结界?”
话音一落,孟极眉头骤然一紧。
孟有悔并未注意到这一幕,心头却还在想这女子的身份。要知不周山的结界在三百年前重新加固过,除非此道中人,否则必会在碰触结界时发出警示。
第二道结界就更是缩小了范围,结界是孟极回山后亲自布下,除了本人和他、须诏提前验证过信息身份,旁人一触便会受万剑齐发之险。
莫非她是仙门中人?
还是大能?
联想到近日山脚下的不平事,孟有悔手腕轻转,只听呲啦一声,剑锋在地面上挥出一道深深的划痕,接着剑尖逼向摇金,“谁派你来的,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漆黑的夜里,年轻的剑君身姿翩然挺拔,没有同年人那种一触就剑拔弩张的莽气,就连质问时剑尖都没指向她的要害。
端的是翩翩公子的气度。
这身影渐渐与摇金记忆里重合,最后叠成一个刻在心中的人脸……
她一声不吭的咬着牙,一滴水痕擦着细嫩的脸颊划过。
对于少女的负隅顽抗,孟有悔罕见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面对凶兽,他可以一剑毙命,面对敌人,他可以杀伐果断,可唯独他的课业里没有如何面对一个娇滴滴的女流之辈。
孟有悔的目光,下意识移向人生中亦父亦师的指引人,可却在抬眸时全身一震。
此时已经过去一段不少的时间,天边骤然泄出一丝亮光,孟极的侧脸隐在半亮的光线下,透明的如同一墩瓷像般精美。
可他蒙眼的白纱却全部被打湿,雅青色的睫毛一眨一眨,细长的尖端感觉就快将白纱给戳破。
孟有悔从来没见过孟极这样,不禁想起方才看到的一幕,他的父亲生气的将人扣在门上,周身弥漫着的是浓
浓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