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溶月吓得赶紧将眼睛闭好,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
“......你真的睡着了吗?”
净奴的声音更加靠近,隐隐带着幽怨。
薛溶月刻意地打起了鼾。
净奴抓狂:“可我睡不着了!”
薛溶月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月明风清的初秋,盈盈月色洒落进来,将眼前这一幕勾勒得祥和静美。
窗边那朵插在白玉瓷瓶中的桂花枝散发着淡淡香气,长风一吹,金黄灿烂的小花滚落下来,落在已经被风吹开的原著册子上。
清浅的月色下,那一行新浮现出来的章节醒目清晰——
【红绳高悬】
[“这本书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薛溶月冷着脸,将被包裹严实的书本递过去。
蒋施彦眉眼含笑,将书打开,果然,一张折叠起来的书信映入眼帘:“多谢薛娘子,多亏有你,我才能不费吹灰之力从秦津那里将此物拿到。”
薛溶月问:“你要这封信做什么?”
蒋施彦道:“我自有我的用处。”
见薛溶月脸色不好,他缓缓叹了口气,解释道:“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知道的越多,玄衣人对你的杀心越重。”
薛溶月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带我去见玄衣人?”
“再等等。”蒋施彦不疾不徐道,“此时带你去见他,无疑是带着你去走死路。”
眉心紧紧蹙起,薛溶月冷冷地看着蒋施彦,嗤笑一声:“我看你根本就没有想要带我去见玄衣人,不过是稳住我的说辞罢了。”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两个的将来好。”
蒋施彦叹了声气,上前想要搂住薛溶月的肩,却被她冷着脸避开。
他只能道:“罢了,你既然想见,我便为你去说,只是有一样,如今你所做的事还不能取得他的信任,不论是为了你自身着想,还是为了我的安危,你都必须再行一件事。”
薛溶月不动声色地问:“什么事?”
“秦津如今任职禁卫军统领,一定会有城防图。”蒋施彦抬起眸,目光定定地落在薛溶月脸上,“你帮我去将城防图偷来。”
薛溶月眉心狠狠一跳,脱口而出道:“城防图?你要城防图做什么!”
蒋施彦笑着走上前,将薛溶月眼前的碎发别在她的耳后,温柔道:“我说了,知道这些对你没有好处。”
他冰冷的指尖就像是一条正在爬行的毒蛇一般,被他触碰过的肌肤都升起彻骨的寒意,愣愣地看着他,薛溶月心底浮现出一个不妙的猜想。
“时候不早了,你该出去了,否则你的婢女就要起疑心了。”
蒋施彦牵起她的手,将她送出了佛堂的密室外。
薛溶月失魂落魄的走出去,还不甚撞到了一人,男子搀扶起她,低声询问道:“这位娘子,你怎么了?”
薛溶月回头,目光扫过身前那尊金佛,不知在想什么,心忽而一颤,直到男子又低声询问了一遍,她才回过神来:“多谢郎君,我无事。”
她将胳膊从男子手中抽出来,垂首道谢时,在不经意间余光看向男子,身子顿时一僵。
她认出了此人。
先太子的嫡长子,献王。
显然,献王也认出了她,微微诧异过后,笑着问道:“我见薛娘子脸色不佳,但真无事吗?若是不适我便遣派下人送你回府。”
薛溶月垂下眼睫:“多谢殿下关怀,民女无事。”
献王这才退后一步:“那便好。”
“民女先告退了。”
说罢,薛溶月脚步匆匆从佛殿中行出。
目送着薛溶月的身影远去,蒋施彦神色凝重走过来,还不待开口,便见献王摩挲着刚才搀扶过薛溶月的手指,放在鼻下嗅了嗅,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痴迷之色。
他感叹道:“怨不得蒋兄对这薛女如此念念不忘,果真是如同玉做成的美人。”
在他身后,蒋施彦脸色大变。
薛溶月脚步匆匆行出佛堂,心中惴惴不安,双手攥握得紧紧的,刚想唤净奴离开,忽而想到净奴已经不在人世了,整个人再次僵住了。
但只有一瞬,她神色便恢复如常,而在门口张望的婢女也终于寻到了她的身影,赶紧走上前来搀扶:“娘子,主持为您解过签了?签意可好?”
那不过是为了与蒋施彦见面的说辞,至于抽出的那只签,早已被她抛诸脑后,根本想不起来签句了。薛溶月只能敷衍道:“好与不好都已有定数。”
丫鬟闻言倒是没有多想,指着身前那棵葳蕤粗重的老树道:“娘子,这是普明寺中最有名的姻缘树,娘子不如也拜一拜?”
说罢,她将红绳取出,邀功道:“奴连红绳都为娘子买好了。”
薛溶月心中压着千斤巨石,本对这不感兴趣,但见丫鬟如此兴致勃勃,也不好拂了她的意,勉强地笑了笑,接过红绳:“你有心了。”
凉风拂动着耳边的碎发,将发髻上的步摇吹得叮铃作响,氤氲的香火气不断蔓延,最终萦绕在鼻尖处。
薛溶月双手合十,闭眼虔诚地许下一愿,随即睁开眼,将红绳用尽全力抛起——
“挂上了!一次便挂上去了!”丫鬟高兴地拍手道。
薛溶月愣愣地看着那条悬挂在树枝上,随着凉风摇曳的红绳,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丫鬟大着胆子凑上前来:“娘子,您许了什么愿,可是与心仪的郎君长长久久?”
长长久久?
今生恐怕是不能了。
所以,她求了来生。
若有来生,求神明庇佑,让她与秦津能够换一个结局。
可这些话却是无法说出口,薛溶月只能顺着丫鬟的话点了点头。
下一瞬,只听丫鬟嘿嘿一笑:“将军!”
薛溶月一愣,随即只听身后脚步声响起,她转过身,秦津已经走到了她跟前。
他一身石榴红金线描鹤攒珠锦袍,乌发被墨玉冠束起,挺拔高大的身形立在眼前,疏朗清隽的面容噙着一丝笑意,身后是那鼎硕大的,承载着无数凡人期许的香炉,香烟袅袅升起又飘散。
这一刹那,无数滋味涌上心头,薛溶月想说什么,嘴唇嗫嚅半晌,最后却只吐出来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山下办差,听说你在此处上香,便想要接你一同回府。”
秦津说。
薛溶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也担心自己说出不该说的,或是......心软:“那就走吧。”
刚迈开步子,却忽听身后丫鬟惊呼一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见那条方才还悬挂在枝条上的红绳被风扬起,吹向了......
悬崖。
薛溶月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丫鬟也不由心慌道:“这、这......
.”
长风渐起,凉意顺着肌肤一寸寸蔓延,薛溶月只觉浑身坠入冰窟当中,一颗心沉了又沉,坠了又坠。
丫鬟担忧地看着她,走上前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娘子......”
“没事。”薛溶月回过神来,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我本来也就不信这些,姻缘天定,又岂是一根红绳能够左右的?”
丫鬟也不知该怎么劝慰她,小心觑着她的脸色。
“走吧。”薛溶月拍了拍她的手,说罢,自顾自的往前走。
丫鬟只好垂首赶紧跟上。
“你们先下山吧,我命广晟护送你们。”
秦津手摸在腰间,忽而开口道:“我的玉佩忘在佛堂中了,我回去找一下。”
薛溶月停下脚步,看向秦津腰间,果然,他常日佩戴的那枚玉佩不知了去向:“我帮世子一起找吧。”
“不用了。变天了,你衣衫单薄,还是先下山吧,在马车里等我就好。”秦津说,“我去去就来。”
确实变天了,薛溶月已经冷的打起了哆嗦,闻言也不再逞强,跟着广晟下了山。
只是刚行出没多远,下了两段石阶,恍惚间忽听山上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惊呼声。
薛溶月似有所感,脚步猛地停下,回头看去——
山上老树枝干虬劲,参天耸立,青翠欲滴的叶子在风下沙沙作响,只可惜眼前视线被巍峨的佛殿遮挡,看不清山顶的全貌。
“娘子,怎么了?”丫鬟跟着停下脚步,顺着薛溶月的目光看过去,不明所以道。
薛溶月迟疑地问道:“你方才没有听到什么吗?”
丫鬟摇了摇头:“除了风声,再没有听到其他。”
薛溶月又看向广晟,只见广晟也是一脸疑惑。
......难道是听错了吗?
薛溶月又回头望了一眼,眼前却依旧无法窥探到什么,只得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她慢慢走下了山。]
-----------------------
作者有话说:晚安,明天见~
第100章 居心不轨
“我就说你们两个很不对劲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