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吸渐沉,将腿耷拉在他身上,越睡越香。
他抬手用指腹描摹她的眉眼。
决定放弃问她关于丘螾字的相关问题。
她可以有点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一夜好眠。
清晨,周缙是被她撩拨醒的。
她的手心很热。
他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声音低沉沙哑:“阿蕖!不可以!”
她似是被他的声音吵到:“嗯?”
她懒洋洋的在他怀中似醒非醒。
他闭眸,咬紧了后槽牙。
她方察觉出自己行为不妥,连忙对他道歉。
“对不起,夫君!”
“我也没想到我做梦会轻薄于您。”
周缙:“……”
他一大早泡了冷水澡。
从浴房出来的时候,屋中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榻上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裳。
他习惯了芳华苑从上到下的怠慢。
默默上前,自己穿衣。
廊上传来她温和的声音。
“辛苦牛嬷嬷一早往我这芳华苑跑,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在这吃口早茶。”
“谢三夫人赐,都是老奴本分,您有需要尽管吩咐。”
听声音是个谄媚的奴才。
果然,谄媚的奴才开口:“老奴这里还有一盆漂亮的长春花。”
周缙穿衣裳的动作一顿。
“博夫人您赏一眼,便是它的造化。”
“嬷嬷您嘴甜口蜜,再哄下去,我给三爷煲的汤,都要被你哄了去。”
仆妇丫鬟哄笑一团。
周缙正在系中衣带子,闻言趿鞋大踏步出门。
他出现的瞬间,廊上廊下围着的丫鬟仆妇顿时息声。
恭恭敬敬向周缙行礼:“三爷安。”
她背对着大门,站在廊上。
闻声回眸,扬起温暖的浅笑:“夫君~”
今日她格外吸睛,着石榴色的云纱长裙,深金色的交领重绣上衣。
脖子上戴着金项圈,项圈上坠着那块玉牌。
墨发全部挽起,云鬓堆起,一支黄金桂花簪点缀在乌发中。
耳上不做装饰,居家又高贵。
他来不及欣赏她的美,眼神直射到站在廊下的牛嬷嬷身上。
牛嬷嬷似有所觉,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蕖察觉牛嬷嬷的动静,转身将眼神落到牛嬷嬷身上。
但听周缙开口:“怀春,将人扭送给怀岩。”
“招,则留全尸,不招……则将她挫骨扬灰!”
后四个字被他咬的极寒。
李蕖听了都觉得后脑勺的汗毛倒竖。
整个芳华苑的下人,被这杀意吓得匍匐在地。
跟牛嬷嬷一起来的两个婢女,那个捧长春花的婢女直接翻白眼晕了过去。
另外一人软倒在地,几欲晕厥。
整个芳华苑安静一秒。
牛嬷嬷惊慌扯嗓的声音响起。
“三爷,秋日萧条颜色少。”
“老奴只是想要三夫人看看长春花的颜色,舒舒心。”
“并没有将这花留在芳华苑的打算!”
“老奴管着花房,对各种植株了如指掌!”
“怎么可能将这有毒之物,留在芳华苑!”
“三爷饶命,三爷饶命啊!”
说话间,怀春已经上前制住了牛嬷嬷。
牛嬷嬷吓得脸色惨白,裙下渐渐潮湿。
眼看要被拖下去,她赶紧将眼神放到了李蕖身上。
“三夫人,三夫人!”
“这花颜色鲜艳,老奴只是想要博您一笑罢了!”
“您最为宽和,求您给老奴求求情!”
“求您,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积点……”
怀春一巴掌打的她牙落痛呼。
距离最近的翠果,脱了自己的臭袜子,便往她嘴中塞。
待牛嬷嬷被拖出去,徐嬷嬷等一众芳华苑仆从才陆陆续续想起安大夫曾经的叮嘱。
‘入秋,长春花当防首位,此花的茎、叶、花,都含剧毒。’
‘若孕妇误食,重则母子俱损,轻可腹泻早产。’
徐嬷嬷一阵恍惚,伏在地上泄了力道。
日子过的太顺太美,她们竟然差点着了别人的道。
“老奴疏忽失责,求主子责罚。”
周缙脸色冷漠:“罚银半年,掌刑二十,若再有犯,刺字发卖,谁求都没用!”
*
自李蕖怀孕之后,周缙对李蕖保护,可谓变态又苛刻。
方方面面,他事无巨细的关心。
光安大夫所列危险食物、植物,每个芳华苑的人都被培训过。
周缙自也有一份被他翻的滚瓜烂熟的册子。
听到长春花的瞬间,他尚不觉得多怒。
直至院中人哄笑的声音传来,他才怒不可遏。
竟然没一个人记得此花有毒!
他亲自督刑。
打的芳华苑从上到下手肿如猪手。
*
事情传到寿安堂的时候,老太太刚吃完早膳。
她扶着荣嬷嬷的手出饭厅:“辛亏事情传来的晚,再早点传来,老身饭都吃不下。”
荣嬷嬷不敢吱声。
无他。
敢对芳华苑伸手的人,整个周府,除了老太太,还能有谁?
老太太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她就是试探一下芳华苑的深浅。
“眼下深浅没试出来,还被杀鸡儆猴了。”
老太太很是无言:“你去找怀岩,别让怀岩动刑。”
“老奴先扶您回屋吧。”
两人走了两步,雪莺迎上来:“老夫人,三爷和三夫人来了。”
老太太拍拍荣嬷嬷扶着她的手:“快去救人吧,晚了老身可就作孽了!”
“是。”荣嬷嬷躬身一礼退下。
雪莺上前扶老太太回正屋。
至正屋,不等坐在下手喝茶的夫妻两起身,她便开口:“都坐着!”
周缙坐着不动。
李蕖起身,上前扶老太太:“儿媳请安来迟,请您莫怪。”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去饭厅用点早饭,双身子的人不能饿着。”
李蕖听出了支开之意,便识相的离开。
*
待李蕖离开,周缙便开口:“娘何故对芳华苑伸手!”
府中兄弟三人。
大房那边,大嫂天天为了回京的事情,跟大哥闹,哪有闲工夫管三房事?
他们初回河洲,也不敢!
二房那边跟三房没有冲突。
且二房长子的亲事近了,都忙得团团转。
这府中敢且这般明目张胆对芳华苑伸手的,只有他娘。
老太太不疾不徐,坐到了榻上,捏上佛珠:“这算什么伸手!”
“不过紧紧你的皮!”
“也给她提个醒!”
“昨天闹的还像话吗?”
“没见过哪个妇人八个月的身子还能动胎气的!”
雪莺给她上茶。
她淡淡道:“人的精力有限,你不能又主内又主外。”
“她若不能回心转意,要不你放她走,要不别怪老身心狠!”
周缙沉默,就听听这于他而言毫无威胁作用的废话。
老太太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
好吧,她主要就是想要给李蕖个警告。
走是走不掉了。
留下来就要好好过日子!
不好好过日子,她不饶!
她开口:“老身会将牛嬷嬷送上庄子。”
周缙:“娘日后莫再行此等事!”
“她怀孕本就辛苦,还要受此惊吓!”
“儿好容易才哄好她,您若吓跑了她,您赔?”
老太太:“……”
“给老身滚!”
周缙:“那嬷嬷别想完好无损的脱身。”
他起身给老太太行了一礼。
“儿告退。”
老太太看着幺子离开的背影,气的往榻上一倒。
“孽障!”
*
在儿子身上受了气,老太太便想在儿媳妇身上找回一局。
扶着雪莺至饭厅的隔扇后。
她透过隔扇上的镂空花纹,看李蕖规规矩矩用餐。
挑半天没挑到仪态上的错误,她问雪莺:“雪莺。”
“你有没有听到她吃饭有声音?”
雪莺看三夫人用饭安静咀嚼,嘴都不张,低下了头。
她是个诚实的雪莺。
老太太看她两眼:“去将荣嬷嬷换回来。”
雪莺躬身一礼,规规矩矩退下。
老太太回身,想要透过隔扇继续偷窥这位将自己儿子迷成傻子的罪魁祸首。
就看到李蕖手中拿着一个苋菜汁豆沙包,站在隔扇对面,一边吃,一边看她。
老太太:“……”
李蕖腮帮鼓鼓的,眼睛弯弯的,冲老太太一笑。
老太太看着那张漂亮又可爱的脸,突然绽放出来温暖的光,一点被抓包的尴尬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