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蕖吃到一半,胸口已湿大片。
徐嬷嬷见状问:“夫人是想要亲自给小公子哺乳?”
李蕖不舒服的靠在软枕上点点头。
“初乳对孩子好。”
两个奶娘都比她生产早,已无初乳。
她既生他,便要负责。
“老奴打发人去请三爷早些回来。”
徐嬷嬷刚出门,就惊喜的道:“三爷回来了。”
乳母珍娘先抱着孩子进门,周缙跟在后面。
徐嬷嬷赶紧撤下饭食,用开水浸湿帕子,给李蕖擦了擦孩子的饭碗。
然后从珍娘的怀中接过孩子,小心翼翼的抱给李蕖。
小东西很瘦小,因为提前生产,加之李蕖为了好生产,严格控制饮食,生下来才五斤一两。
小孩子天生会吮吸,嘴巴凑到了饭碗旁边,便张嘴寻。
李蕖小心翼翼往他嘴里一塞,他便开始嘬。
看着孩子吃奶的模样,李蕖心情很复杂。
当初留下他是怕周缙疯。
生的时候巨痛来袭她失智的悔天恨地。
如今看他温温软软小小一个在她怀中,她突然又觉得心酸且温暖。
她在这个时代有了生命的延续。
周缙坐在床边,皱眉盯着吃奶的小崽,忽见泪珠砸落襁褓,抬眸看向突然哭起来的李蕖。
“阿蕖?”
徐嬷嬷赶紧拿帕子给李蕖擦眼泪。
“夫人,月子里哭伤眼睛。”
“小公子这般好,您哭什么。”
李蕖笑着摇摇头:“喜极而泣。”
没人懂李蕖的眼泪里夹杂了什么。
*
此时同样在掉眼泪的,还有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林主母。
她一路哭着去荣安堂,天黑没有注意到脚下,险些绊了一个狗吃屎。
身边新进位的大丫鬟连翘连忙扶她,被她反手甩了一个大嘴巴子。
她指着连翘,和身后一众没用的奴仆大骂。
“都是没用的东西,竟眼睁睁看着那小娼妇对本夫人动手,没一个人敢拦!”
连翘等人连忙跪地磕头。
林笑聪杀鸡儆猴的行为,震得侯府上下所有奴仆胆战心惊。
谁能想到,一向最阳光明媚,最好说话的七公子,杀亲娘的心腹嬷嬷招呼都不打一下。
“本夫人要你们有何用!有何用!!”
没人敢回话。
林主母哭着进荣安堂:“娘,那小娼妇昨天打儿媳,今日又敢打儿媳,您要给儿媳做主啊!”
林老太太问起原由。
原来今日李蓉和林笑聪白日已搬去春棠园。
许是落了什么东西,李蓉此刻又回来取。
林主母听闻李蓉孤身回来,心中不甘自己被李蓉按头撞柱子殴打吃亏之事,便去找李蓉麻烦。
李蓉一开始尚不理会。
直到林主母开骂,拨弄到了她敏感的神经。
她不愿忍受,便撸起袖子,跟林主母打在了一处。
这期间,无一仆从敢凑上前,全部跪地等两人打完。
直到林主母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再不还手,李蓉才放过她。
从小就有打架经验的李蓉完胜。
林老太太听完,深吸一口气,表情很是意味深长。
林主母扑到榻上就哭:“娘,儿媳不活了!”
林老太太缓缓开口:“你有能耐先把你儿子治服。”
“否则,你去找李氏女麻烦,不是自己找罪受?”
林主母从榻上起身拍胸:“我是堂堂侯夫人!”
“可你没教好儿子!”
“还要我如何?我从小送他去学医,尽心尽力!哪一点愧对他!”
“他喜欢习武,不喜欢学医,你非要强迫他从医。”
“我是为了他好!如今谁不夸他医武双绝!再说,我将门世家有一个擅医之人,于我林氏大有裨益!”
“你就是小时候对他掌控太严苛,至他如今一身反骨。”
林主母不愿提往事:“说他作甚,且治一治那娼妇才是。”
“你儿子说了,那是府上客,你去苛责一个客人,传出去到底谁没脸?”
“是不是客您难道不知!”林主母气疯了。
“老身如何知?你难道要老身一把年纪,带人去将两人抓现行证明什么?”
“难道就任由那小娼妇猖狂!”
“你还看不出来?昨天也好,今天也罢,你儿子等你送上门给李氏女立威呢!”林老太太点她。
“他既言以客礼待李氏女,便不容你拿任何身份压李氏女。”
林主母恼恨的一拍榻,起身朝外走去:“我动不了她,我还动不了她家里人?”
“本夫人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养出如此不要脸又张狂的女儿。”
林老太太警告:“莫要动李家人,他们背后是河洲周氏。”
林主母毫不在乎:“我们跟河洲周氏本来就好不了!”
她素来捏着儿媳们背后家族要脸面这点,将每个儿媳妇都约束在妇容妇德孝道中,从未失利。
妾室之流更不用说。
如今,竟遭人生滑铁卢。
林主母咽不下这口气。
“我偏要去折辱李家人!”
林老太太:“只怕你前脚去折辱了李家人,后脚李氏女便能打上门。”
林主母脚步顿住。
“你瞧一瞧这满府的奴才谁敢拦她。”
该死,被将军了。
林主母哀嚎:“我怎生了这么一个孽障!”
*
孽障此刻正在侯府侧门外的马车上等李蓉。
月明星稀。
李蓉抱着手中的匣子,出侯府侧门。
驾车的秋蝉掀开车帘,秋菊抽出轿凳,请李蓉上车。
李蓉踩凳上车。
林笑聪对她伸手。
她就手搭上,弯腰上马车。
帘子落下,秋菊将轿凳收回,坐到鞍座边。
秋蝉甩鞭,马车徐徐前行。
马车内,李蓉将匣子放到矮几上,安静的坐到一边:“帮你取来了。”
林笑聪将匣子挪到她面前,倾身抬手摘下她发上的一颗草:“怎看起来不开心。”
“跟你娘打架了。”
林笑聪将草放到匣子上:“输了?”
“你娘年纪大,吃亏些。”
他笑着坐正身姿,卷起手中正经的医书,视线落到书上。
“我娘跋扈,这两日让蓉蓉受委屈了。”
“匣子里是给蓉蓉的赔礼,看看喜不喜欢。”
李蓉看了一眼突然正经起来的男人,抬手将匣子上的草丢到窗外,打开匣盖子。
金灿灿的金饼。
是俗气的李蓉喜欢的东西。
她将匣子抱到怀中,低头数金饼。
四妹如今在林氏女学,身边都是世家贵女,或者世家亲戚千金。
四妹需要外物依仗。
“给三妹的信,今日应该能到吧。”
林笑聪翻了一页手中的书:“飞鸽传书五日功夫,今日应该到了。”
李蓉在金饼下发现一摞银票。
她看了一眼林笑聪,小心翼翼取出银票,一张一张的数。
越数唇角的笑意越压抑不住。
她俗的简单纯粹。
他不知道何时放下书,用书抵着额头看她。
她察觉,敛起唇角笑意,微微侧过身子,不给他看。
他笑着将书盖在脸上。
“蓉蓉,我为你选的路,是最适合你的。”
李蓉被打扰了数银票的思路,重新数。
“你若是跟周三爷打起来,谁能赢?”
林笑聪拿下脸上的书。
“为什么希望我跟周三爷打起来?”
“我意思,若是我三妹跟周三爷吵架了,她来京地……你能不能将像是护着我一样,护着我的家人。”
林笑聪若有所思抬眸看向她。
“蓉蓉若是愿意承认我的身份,那我保护姨姊,责无旁贷。”
李蓉捏着早已数不清的银票,缓缓转正身子。
消息的滞后,导致她并不知李蕖改了当初一心离开周缙的想法。
她想,她已如此,或许还能为三妹做点什么。
她看向他,捏着银票,颇为认真的问:“如何算承认身份。”
“你待我如同在河洲大狱时那般。”
“将喜欢我写在你的脸上、眉间、眸中。”
“笑时因我,恼时因我,梦中念我,离时相思也是我。”
马车里静默半晌。
她开口:“你真的喜欢我?”
林笑聪将手中书卷丢到矮几上。
“如何你才能觉得我是真的喜欢你?”
李蓉开口:“约束你的妻妾,不准她们欺负我。”
“不伤害我的家人。”
“你要似在侯府护着我那般,护着我的家人。”
林笑聪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笑了。
收了矮几,拽过她的胳膊,将她往自己的怀中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