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李蕖身边,仰首挺胸,神色飞扬。
李蕖注意力在手中文笺上。
‘齐州司马储粱谨呈三爷:
威武侯奉命调职齐州,接管齐州城内外军防兵权,驻兵两万于……’
李蕖重新换了一本。
‘……护国公姚増调职入河间……’
二嫂的父亲。
难怪威武侯离河间,河间还能安然无恙。
好一招投鼠忌器。
只是如此,周氏在南北线上算是失利了。
李蕖看完之后,再次换一本。
‘……主公已取凤翔府……’
“凤翔府?”李蕖起身朝屋中所挂的舆图走去。
公爹不会不管南北线,废力去取一个没用的地盘。
李蕖在舆图上找到凤翔府。
一目了然。
而后头皮发麻。
此乃北地、京地、南地之咽喉要冲,易守难攻。
守住凤翔府,则北地铁骑无法东入。
且若从凤翔府发兵,出凤翔府往东便是任铁骑踩踏的中原。
届时,兵如群狼下山。
“好一招声东击西。”
原来齐州和河间竟是障眼法。
不愧是周氏之主。
“此乃京地和燕地之失。”
李蕖在感叹的同时,京地东宫已经炸翻天。
*
东宫。
太子面色苍白倚坐尊位。
其大病初愈的身形几乎撑不起往日威严的太子蟒袍。
重臣环列阶下。
“周贼实乃‘挟险要以胁中央’之举!”
“凤翔三面环山,渭水绕郭,更有禁谷十二连城为屏障。”
“其截断陇山道,则燕地铁骑不得南下援京。”
“封锁陈仓道,则粮秣不能入关!”
“陷京畿成孤城。狼子野心,其可畜乎!”
京城刚经历一场夺嫡之争,迎来平稳。
结果凤翔府被人兵不血刃的偷了。
闻者皆怒。
“乘丧偷国,不仁;据险胁君,不忠!”
“小人行径,天下当共辱之!”
此言一出,现场突然安静。
周氏取凤翔府,他们现在只能骂两声解解气,对他毫无方法。
因周氏未费一兵一卒,不扰民,不露不臣之心。
下檄文讨伐都会让百姓觉得是萧氏皇族没事找事。
不知道周主怎么做的,消息传来,便是凤翔府的人都对他俯首称下。
凤翔府易主了。
就似之前株洲事一样。
消息传到京城,便是株洲易主,唐贤以死报忠的结果。
这次没有重臣丧,但凤翔府是兵家必争之地,比株洲还重要!
一向善良敦厚的太子殿下,体会到了亲爹当时在金銮殿厥过去的心情。
周氏到底在他萧氏江山上步了多少棋!
这还是萧氏的江山吗?
为什么大家不能好好相处!
他呼吸渐渐粗重。
恰逢此时,有个蠢臣开口:
“周氏据凤翔而窥神器,蚂蚁吞象,若不拔除,岂不会渐吞我萧氏江山!”
这种可能谁都能想到,但目前谁都对周氏没有办法,更不敢当着太子的面说出来。
太子闻之,果然呼吸越发急促,一口血喷出老远。
“殿下!”
“传国医!”
东宫乱作一团。
*
同样乱成一团的,还有秋蝉。
他家公子从马上栽下来了!
“公子!”
秋蝉的天塌了。
好在马儿通人性,在林笑聪栽下的时候,没有拖着他再行。
秋蝉赶紧下马,将林笑聪的脚从马镫上取下来。
他抱着林笑聪,二话不说便从怀中拿出林笑聪之前给他的药丸。
取出两颗,无情的捏开他的下巴,塞到他的咽喉,然后一顿猛灌水。
水入喉,刺激的林笑聪抬起眼皮。
“公子!”
林笑聪闭上眼睛。
“秋茴不要你是有原因的,你哭的太丑了。”
秋蝉:“呜呜呜……”
林笑聪掏袖中的帕子。
“而且你的口水是不是流到本公子脸上了。”
“呜呜呜,是公子你流鼻血了。”
林笑聪用帕子堵住鼻子?
他明明就知道自己流鼻血了。
他用帕子堵住鼻子:“本公子支不住身子无法骑马了,去买一辆马车吧。”
秋蝉哭的更难过了:“公子您到底给自己吃的什么啊?”
“怎么连骑马都骑不了?”
林笑聪撑起身子,坐在地上。
“自然是救治不及时,便能魂归九天的毒药。”
鼻腔的血液开始往咽喉倒灌,林笑聪微微倾身。
“快去,咱们坐马车,速度就慢了。”
“万一追不上,唯你是问。”
秋蝉抬起袖中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拽过缰绳上马。
“咱们刚路过镇子,奴才这就回去租一辆马车。”
“公子您在这等奴才。”
林笑聪身体前倾防止鼻血倒灌入喉咙。
“去吧。”
待秋蝉离去,林笑聪拽了堵鼻子的帕子,霎时,血流如注,浸透路面。
不对自己下手狠点,如何说服那个老头还有祖母。
被爱的有恃无恐。
他笑。
“虚弱点好,蓉蓉看到一定心疼我。”
“太虚弱也不行。”
她若是不愿意回来,他抓不住她,让她跑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捏住鼻子,起身。
不知道是起的太猛,还是身体造的太狠,他一个踉跄,竟然直直跪地上去,狼狈不已。
阳光明媚的世家公子,似乎一下黯淡许多。
他对着坐骑招招手。
坐骑通灵,哕哕靠近。
他拽着马镫起身,拿下马儿身上的包袱,取出银针,自己给自己扎针。
一通折腾下来,鼻血弄了一身,衣袍也沾污。
好在,秋蝉回来的时候,鼻血已经止住。
秋蝉扶他上马车,主仆两人再次启程。
行了半个时辰,秋蝉下车小解。
小解完,秋蝉站到马车边问:“公子,可要如厕?”
马车内无人应声。
秋蝉赶紧掀开车帘查看。
林笑聪因余毒未清净又策马疾驰,鼻衄如注,而至血竭昏厥。
秋蝉彻底慌了:“公子!公子!!”
“您没说您昏迷后奴才要做怎么啊!”
“公子!!!”
*
林笑聪这边止步不前,但是李蓉那边还在徐徐往南推行。
马车中,李蓉挑起车帘往后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会习惯性的挑起车帘。
秋茴总是劝:“二姑娘小心受寒。”
然后将马车窗帘放下。
李蓉总是不说话,喜欢抱着她的包裹发呆。
她将他给的大部分金银都托付给了大姐带走。
就当他给的养胎养孩子的费用。
她的包裹中,除了自己的换洗衣物,便只有一对狐面。
发呆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时十七。
倦鸟归林,马车外传来快马奔腾的声音。
李蓉一把掀开马车帘子。
马儿扬蹄嘶鸣,拦住马车。
马蹄落下,上面是怀岩。
马车帘子落下。
马车外传来怀岩的声音:“周奴怀岩奉三夫人之命接二姑娘南下!”
李蓉靠在马车壁上,闭上眼睛。
马车外的林三哥确认对方身份之后,将人交给怀岩。
秋茴看向李蓉:“二姑娘,您可有话要让奴婢带给公子?”
李蓉眼也不睁:“没有。”
“二姑娘保重。”秋茴磕了一个头,下车。
侯府的人退下,南地的人上场。
怀夏掀帘子上马车的时候,李蓉抱着包袱在哭。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怀夏不懂李蓉的心情,出言询问。
李蓉摇摇头,擦干眼泪,继续发呆。
车轮滚滚向前。
*
日落西山,秋蝉驱车进城,在一家济民药堂停车。
然后跑入药堂说了一句什么,掌柜的立马带着人亲自迎出。
林笑聪从马车上下来时,掌柜已经到林笑聪面前恭敬行礼:“公子。”
“落脚而已。”林笑聪往药堂走,“给我抓几副药带着。”
“是,公子要什么药?”
林笑聪脚步不停。
“黄芪三钱、黄连二钱;当归三钱、茯苓二钱;”
“栀子一钱半、川芎一钱;甘草五分、参须七分。”
“研为细末,过绢罗筛取细粉。”
“再来一坛黄酒。”
秋蝉拿着包袱跟上。
自有药堂伙计将马车牵走。
掌柜安排人引林笑聪主仆去落脚,亲笔默下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