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北岸的河面,周氏的漕兵以绝对压倒性优势,占据河面,将齐州船卫围在一湾水域。
像是初中生将幼儿园的小朋友堵在墙角。
不讲武德。
随着周缙登船,北岸的火把全部都挪到船上。船往南去,淹没雾中。
林中天才回城。
而城墙上,那个月白色的身影至始至终未动。
*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萧琮来收齐州,目的已经达到。
风雨卷上他一尘不染的衣袍。
俊美如玉的男人,视线眺望她所在的方向。
晓左至他身边禀。
“三姑娘乘船而来,十艘战船,且并不亲自下船行事。”
“属下等无能,没有找到带走三姑娘的机会。”
晓左声音有些低沉。
“殿下送给三姑娘的鲤,已经送到。”
萧琮未语,狂风卷不散他萦绕在心头的遗憾。
北地她再无牵挂。
以后再想见一面,难上加难。
他到底没有听到她说一声‘恭喜殿下~’。
林中天落后晓左一步,后登上城楼。
他至时,莫名能察觉出这位未来北地之主的背影很寂寥。
他以为年轻的准帝王是遗憾放走了命定的宿敌。
上前行礼,然后开解。
“殿下,周三爷出城,咱们便失了先机。”
“若执意起乱,便是给周氏借口。”
“今凤翔府易主,不宜明着掀桌。”
萧琮:“尽人事,听天命。”
“这回天命不在本世子。”
“天命在萧氏。”林中天站到他身边,视线也落向远处。
他无法体会京中那位薨逝的太子殿下,薨逝之前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自家的皇位拱手让给叔叔家的。
但纵观目前天下大势,将燕地和京地紧密捆绑在一起,可延百姓至少二十年的战火之苦。
“我林氏,誓护大乾千秋基业,愿为殿下马前卒,战死不悔。”
“仰仗林侯。”
“不敢。”
“林侯如何看南岸周氏?”
没有刻意彰显的威严,没有听到老臣臣服的喜悦,亦没有拉拢老臣的言语行为。
矜贵公子静静的站在那儿,仅仅一个掩饰不住上位者气质的背影,便给人一种他生来就该作帝王的感觉。
林中天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一个尚未登基的准帝王说话。
他似乎已是帝王。
林中天不由自主落后萧琮一步。
“殿下想要听周氏北伐,南部防线的应对?”
“还是想听周氏有没有可能北伐?”
“挑林侯擅长的说。”
林中天又退后一步:“愿为殿下分析收复南地的条件。”
晓左取来斗篷给萧琮披上。
他头顶的大伞,仿佛是帝王出行时必不可少的华盖。
*
林中天兼领齐州别驾职,住别驾府。
林笑聪被他丢到别驾府。
他着两个人照顾林笑聪。
一位是至今回京都要给林笑聪带零嘴的麻子叔。
一位是小时候给林笑聪刻了一套木兵器的垚叔。
林中天给这二人下的是军令。
这就是林笑聪不跑的原因。
军法无情。
他无情又有情。
他爹门清,克他。
他洗漱好,披着外袍站在窗边听雨。
秋蝉送上汤药:“奴才刚才打听了一下,侯爷现在在城墙上同燕王世子说话。”
林笑聪抬手接过,一口饮尽,将药碗放到秋蝉手中的托盘上。
他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他老爹会跟那位燕王世子聊些什么。
林氏的立场在那。
“公子您若是不方便行事,奴才可以代劳。”
“您有什么事情吩咐奴才吗?”
林笑聪的声音有些嘶哑:“没有。”
“要不奴才去南地打听打听二姑娘的事情?”
“不用了。”
秋蝉觉得自家公子现在肯定很难为。
“那,那怎么办?”
沉默。
“您……舍得二姑娘?”
“舍不得能。”
秋蝉满脸不解:“您怎么什么都不做?”
“能做的都做了,往后要做不能做的事情了。”
秋蝉挠挠头。
往后能做什么?
“要不奴才再给二姑娘送几颗您给二姑娘的药丸?”
“别人配的药,总不如公子您配的药好。”
“落胎药要那么多做什么。”他声音平静。
秋蝉却尖叫起来:“啥!”
“那您怎么说是药效极好的保胎药!”
“难道是奴才听错了!”
“还是您一时情急说错了!”
“完了完了完了!奴才这就去南地提醒二姑娘一声!”
他说着随手将托盘搁在窗台上,转身便往外跑。
林笑聪转头唤他:“回来。”
秋蝉站住脚步看林笑聪。
“不用你去提醒,她身边有聪明人。”
秋蝉并不是很理解,但很听话。
问题还很多。
“公子您咋给二姑娘落胎药!”
“不舍何来得。”他视线重新挪到窗外。
“南地俊才那般多,自有仰望周氏,巴不得跟周氏沾亲带故的盯上她。”
这个时代寡妇再嫁稀疏平常。
周氏将她过往包装包装便无人敢疑。
“她走了就没打算回来过。”
说完这句话,他停歇了很久。
才又开口:“总不能叫她一年半载就将公子我忘的干干净净。”
秋蝉:“给保胎药不是更好,孩子生下来,日日看着孩子便能想起您。”
他要的不是她日渐淡忘的回忆。
“保胎药留下的只是孩子。”
秋蝉:“可落胎药可能真的落了小主子。”
“都说了她身边有聪明人。”林笑聪叹口气。
“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
秋蝉听不太明白。
但是李蕖明白心机聪的目的。
*
“贼子,攻心而!”
李蕖已经将李蓉带到了南岸临盐城落脚的宅子。
李蓉喝了安胎药,用了针已经睡下。
李芙陪着。
李蕖走在长廊中。
当时在船上,李蓉将要送到嘴边的药丸被李蕖拦了下来。
聪明人总要万无一失。
‘是药三分毒,二姐且慢!’
‘大夫马上到,让大夫看看此丸再用不迟。’
相较林笑聪,李蓉更信李蕖。
待大夫来,一嗅便道:‘麝香味极重,上等落胎药无疑。’
李蓉听了当场怔住。
李蕖转个弯的功夫,便能体会到林笑聪用意。
果见李蓉眼圈渐红。
因大夫说:‘妊娠最忌七情过激,当以养心为先’。
李蓉便又调整心情。
只是,从那时起,李蓉便沉默寡言起来。
跟在李蕖身后的翠果蓦地叹口气。
“林公子用情至深,一朝分离,为了二姑娘下半生顾,竟连亲骨肉也能舍。”
翠果只是旁观岸上一场离别,便有此感慨。
李蓉被林笑聪真心疼爱过,且自己也失足,内心触动只会更大。
李蕖生气:“心机boy。”
第140章 权势
雨势不停,风中似乎有马蹄奔腾声传来。
李蕖站在灯笼摇摆的廊下,换了一身粉紫色斗篷。
墨发被肩头分置两边,一部分搭在胸前。
米粒珍珠点缀的绒花,搭在耳后较低的发髻上。
气质温柔又透着淡淡的高贵。
周缙甫一进院子,便瞧见她的身影。
漂亮的女人今晚用心打扮了一番。
见他现身,扬起笑脸,提着裙摆,娇俏的下阶梯迎他。
她声音温柔又欢喜,还带着一丝撒娇:“夫君~”
她见他走近,高高举起伞要给他撑伞。
他面无表情从她面前路过,大步流星,一步不停。
她笑着追上去:“夫君,热水已经备齐,妾身伺候您沐浴。”
“不敢辛劳夫人,夫人今日出门奔波,眼累心忙,早日歇息吧。”
男人上廊,径直朝浴房去。
李蕖撑伞上廊,假装摔倒,哎呦一声丢了伞坐到台阶上。
回应她的是很重的关门声。
徐嬷嬷见状,赶紧上前扶起李蕖。
门又被打开,耷拉着眼皮的男人静静看着她。
她起身解了脏掉的斗篷,甜笑着上前牵起他的手。
“快进来,夫君都湿透了。”
她将他拉入浴房,关上门,推他到浴桶边。
“抬手。”
他抬起手,垂眸看她乖巧的在他伸手就能揽入怀中的距离。
她一点都不嫌弃他身上冰冷的雨水,双手绕过他的腰间,脸几乎贴在他冰冷的湿衣上,帮他解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