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完了一切,我回家,准备带着家人离开易城。
两年前吴叙白给我的分红,足够我们一家在别的地方落地生根。
且爹娘这两年开铺子,手中也有点银子。
去衙门办理过所的时候,爹娘姐姐们的都能办,就我的不能办。
对方说:“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你真要理由,我们一天一个不重样,能拖你一年。”
“你还是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吧。”
“上头发的令,你不能离开易城。”
意料之内的结果。
我单方面宣布冷战,将接下来的时间都花在了家人身上。
*
我将赵连清的相关信息给了大姐。
带大姐去了一次清谈会。
大姐见了人,点头之后。
他们有了第一次看起来意外的邂逅。
雪后早晨,路面结冰,小桥。
从菜市上归来的姑娘,滑倒在了赶赴学堂的学子身边。
年二十的寒门学子,伸出洗的发白的一截衣袖,将戴着幂篱的姑娘,从结冰滑倒的地面拉起来。
寒风吹动幂篱的薄纱,隐约能看到姑娘娴静柔美的容颜。
姑娘挑拣出买菜篮子中仅剩的两个完好鸡子,用绣的精致的帕子擦干净,放到了学子手中,福了一礼,软声道了一声谢。
寒暑不辍来往于学院和家的学子,看着姑娘一瘸一拐的身影,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忘了快要上课的时辰,默默地护在了她身后的不远处。
我坐在河边一个早点铺子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低头吃索饼。
晓左坐在我对面,他吃了五碗索饼!
幸好他自己付银子。
往后大姐再也没有走过那条害她摔倒的路。
大姐换了买菜的路线还能遇见他。
大姐貌美,因要照顾孕中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耽搁了亲事。
孝悌贤良,性格温柔,美名在外。
我们家放出娘生产之后,要给大姐说亲的打算。
一时间,媒婆隔三差五上我家的门。
大姐因此出门常被左邻右舍的大娘搭讪。
甚至有那登徒子拦我大姐的路,向我大姐表明心意。
赵家迟迟没有上门提亲。
于是,我们不得已对赵连清用了一些美人计。
顺理成章的,大姐和大姐夫在年前定亲了。
我看着大姐羞红了脸的样子,捂着嘴偷笑。
*
我逃避现实的闲适,于腊月二十九,萧琮从盘城归来结束。
我被晓左提溜到燕王府,被萧琮院中的嬷嬷逮住穿了两个血淋淋的耳洞。
我被洗涮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安排到萧琮栖云居的西厢。
西厢布置的很漂亮,桌子上有一本册子。
我翻开,仅一眼便认出这是我退还给萧琮的东西。
我被通知,西厢将是我日后的居所。
我看到衣柜中,梳妆台上全是女孩子穿的用的。
嬷嬷说:“三姑娘,世子吩咐您的待遇同郡主。”
“那他要认我当妹妹吗?我可太高兴了。”我笑着看嬷嬷。
嬷嬷自知失言,抬手掌嘴。
我无趣的站到窗边。
这一晚,我看到烟火在距离我很近很近的头顶绽放。
绚丽多彩却转瞬即逝。
晚上萧琮归来已近子时。
我看他拾阶上廊朝我的房门走来,连忙跑到门处,亲手关上门。
他被我关在门外也不生气。
隔着门跟我说:“有事让赵嬷嬷去找晓左。”
他站了两息,便走了。
大年三十,他还是被我关在了门外。
大年初一同样。
我不理他。
赵嬷嬷等人从一开始的壁上观看我作。
到后来捧上萧琮给我的新年礼物,已经带了明显的示好卖笑之意。
我不愿与他院中人有羁绊,对她们的卖好不买账。
我对萧琮的冷暴力,萧琮并未直接给我回击。
他或许觉得没有必要,或许就是纵容。
反正我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府上开始有嬷嬷教我规矩。
三从四德我倒背如流又如何。
还是不妨碍我冷暴力他。
至我规矩方方面面过关的时候,已阳春三月。
我错过了李菡出生,错过了二月份大姐出嫁的喜事。
燕王妃召见了我。
她这样跟我说:“燕地尽美奇珍只能在燕王府。”
“而燕王府内的尽美奇珍,只有主人爱不释手的两件,可免于赠送打赏或入库落灰。”
打赏送人自不必说。
入库落灰这四字我已有体会。
入燕王府这三个月来,没有燕王府主子开口,我连院门都出不了。
而萧琮的生活却没有任何影响。
他每次出门都会给我带礼物。
吃的,穿的,用的,玩的。
他像是在讨好我,又像是在告诉我,我的‘小脾气’影响不了他。
更甚至,他的主屋添了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婢伺候。
赵嬷嬷跟我说:“那两位是王妃送来的通房丫头。”
我当场摔了门,将赵嬷嬷关在了门外。
凭什么他的生活安稳如常,我却要翻天覆地!
我开始回忆前世学的瑜伽,拉伸四肢,凝神静气,转移我的注意力。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似是熬鹰一样,萧琮将我关在他的地盘,要一点一点耗干我的心气。
我敢无所不用极其的反抗吗?
不敢。
因为在绝对劣势下,我承担不起萧琮抬手连宝带匣一起掷地摔碎的风险。
我们各自不去踏对方敏感的红线。
在安全的范围内,想要说服/征服对方。
*
我清楚萧琮要什么。
如萧琮清楚我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样。
七月,家中来信,说大姐怀孕了。
要有新一辈的子嗣出生了。
这意味着我的软肋又多了一重。
我趴在窗边,伸出雪耦一样白嫩的胳膊,任由雨点打在我的胳膊上。
我看到他从外面归来,晓左给他撑伞送他上廊。
他那两个漂亮的通房丫鬟规规矩矩上前,伺候他脱沾湿的外袍,引他入屋。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通房丫鬟撑伞来问:“三姑娘,殿下请您去喝茶。”
赵嬷嬷小声在我身边道:“姑娘,殿下身边不缺知冷知热的人。”
“您总这么冷着殿下,对您来说有害无利。”
“转眼半年了,再来半年您又大了一岁。”
“图个什么?”
眼泪滑过了我的鼻梁,没入了我鬓角的头发中。
我回:“不去!”
赵嬷嬷叹口气,出门传话。
然后我便看到那个漂亮的通房丫鬟扭着腰撑伞回主屋去。
我收回胳膊,将脸埋入了胳膊中。
潮湿的胳膊被温热的泪水浸润。
无论是谁,无论用激烈还是温柔的方式,妄图折我的脊梁!我都将抗争到底!
但我不能再这么被动了。
我要做点什么。
*
七夕,失联半年多的吴叙白回易城。
萧琮命人送来吴叙白邀请我游湖的帖子。
他还没变,帖子上依旧称呼我为李三。
我给了回帖。
临近出门的时间,萧琮站在西厢廊下等我。
我越过他,提着裙摆下阶梯,耳朵上的耳铛轻轻摇晃。
他在我身后叮嘱:“慢点儿。”
我说了自三宝事件以来,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谁要你假惺惺!”
我并没有看到桂嬷嬷等人因为我的失矩,吓得面如死灰的脸色。
也没有看到他眸中因为我搭理他,浮现的浅淡笑意。
出了院子,我便停下了奔跑的姿势,规矩的行走。
他缀在我身后,距离我不远不近。
不冒犯,但会让我知道他在等我规矩的行在他身边。
背后涌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我背脊冒汗。
我觉得我的步伐越来越紊乱。
我受不住他的磁场干扰,提着裙摆,落荒而逃。
*
外出只有一辆出行的马车。
我一路上侧身对着他,不理他。
他给我端茶递水,举止写满了纵容。
可偏偏他纵容我的目的,是要束缚我的手脚,将我困于四方宅院,抛下自尊和自由身,围着他转。
到了目的地,我跳下马车狂奔上游船。
我想远离他。
我还想知道三宝的下落。
我迫不及待推开船舱的门,入目是吴叙白和两个男人袒胸在地上厮混乱摸的暧昧场景。
“啊!”
我尖叫,被人温柔的捂住了眼睛。
鼻尖是萧琮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