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她略一沉吟,便倾身靠近,在朱幼宜耳边低语了几句。
朱幼宜原本苦无出路的难题,叫孟清辞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的解开。甚是惊诧孟清辞一个外室女,竟如此得巡抚大人的宠爱,这般动辄数十万两银子的大事,她无需请示,片刻间便能做主。
然而经由这番交谈,她已信服孟清辞并非虚言托大,想她萍水相逢却愿倾力相助,朱幼宜不由心生触动,感激不已,遂并不迟疑,郑重颔首应下。
就在孟清辞靠近的那一刻,朱幼宜忽从她衣间萦绕的香粉气息中辨出一丝异样,她眸光倏而一闪,有一丝的不确定,她迟疑问道:“你被人‘种香’了?”
孟清辞的身子骤然一僵,猛地握住朱幼宜的手。她指尖微颤,一双美眸急切地在对方脸上来回巡睃,既激动难抑,又深怕是自己太想解开‘种香’,而产生了幻听。
孟清辞紧张的向禅房外望一眼,确定霞光并未靠近,才问:“你怎么知道?”
朱幼宜:“其实我......”
正在此刻,霞光在门外回禀道:“姑娘,宋泊简,宋东家求见。”
孟清辞对朱幼宜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只觉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对朱幼宜道:“你暂且回去等我的帖子,晾朱家不敢在闽广巡抚面前撒野。”
朱幼宜见她神情隐忍的模样,顿时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心想:回去后,她还是要好好翻一翻娘亲留下的手札,确认一番才好。
别过朱幼宜,孟清辞在大雄宝寺后的假山凉亭里见了宋泊简。
宋泊简见孟清辞身高抽条,如盛开的牡丹,却是一副妇人装扮,眸中大慟:“怎么会变成这样?”
孟清辞却有些生气的质问他:“我不是叫霞光给你带话了,你怎么还是寻来了?他是巡抚,你不过无权无势的商贾,你不要命了吗?”
宋泊简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我宋泊简,绝非无情无义之徒。总叫我寻到机会见你一面,若能助你,纵使赔上性命也无妨。”
他目光灼灼,语气愈发坚定:“若非当年你出手相救,我早已命丧黄泉,我这条命是你的。”
这些时日,宋泊简始终放心不下孟清辞,一直派人暗中留意巡抚府的动静。得知她今日出城前往大雄宝寺,他觉得这是个难得的相见之机,便立即快马加鞭赶来。便是想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纵然自己人微力薄,却也愿为她出一份力。
“我救你本也不为这个,你我已经两清,此后不必再见,日后听闻我如何,亦是与你不相干,你速速走罢。”孟清辞叹一口气,转过身再不看宋泊简。
孟清辞当年便是看中宋泊简赤子之心,只她清楚傅珩那狗东西多疑的脾性,若叫她知道自己与别的男子在外约见,尤其这人与自己还有过婚盟,只怕会要了宋泊简的命,所以她才一回来便立时与宋泊简做切割,便是不想害了他。
宋泊简见她双肩纤细,明显是清减了,她背对着自己绝情的模样,让他胸口一阵滞闷,踟蹰一瞬,仍是问一句:“你如今可还好?”
孟清辞嗓音清冷:“你不是都看见了,穿金戴银,呼奴唤婢,日日可一掷千金,没有再好的,不要再来寻我,你已不欠我什么,日后若是遇见了,也当做从不认识。”
宋泊简轻声说:“若你那日需要,尽管派人给我递个信儿,我许诺你的,永远都作数。”
“你我再无楔约,你走罢。”孟清辞脊背笔直,为他赤诚之心鼻间一酸,她想,她怎么会将两兄弟认错,宋泊简和宋闻璟两兄弟的性情明明南辕北辙。
待宋泊简离去,霞光踏入凉亭,见孟清辞正站在风口处,温声劝道:“姑娘,您如今身子正弱,这风口上实在不宜久留,还是随我下去罢。”
孟清辞见霞光寻来,收敛心神,先行步下假山。见墨松垂首静立在下,寸步不离地守着,神色间却略有怪异。
她不由冷笑一声:“今日之事,本不值一提。叫你手下的人都把嘴闭紧些。若有人节外生枝,非借此标榜忠义、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她语声微顿,眸光清冽:“我也不介意叫他尝尝穿小鞋的滋味。”
她瞥向墨松,毫不掩饰地威胁道:“过刚易折。太不知变通的忠仆,往往没什么好下场,通常死得最惨。”
墨松被她幽森的嗓音激得脊背一凉,没想到这位竟当面赤裸|裸的威胁自己。
他们四个墨对傅珩是绝对的忠诚,但此时却也被孟清辞拿住了七寸。
以主子如今待她的稀罕劲儿,墨松完全不怀疑,若这位祖宗真吹一吹枕边风,只怕他小命休矣。
墨松转念一想,她的话不无道理。觉得本来并没什么事,可他若将今日之事禀报主子,以主子的性子,定是要多生事端,到时候他们两人发生龃龉,吃瓜落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到底捞不着好。
墨松思忖数息,忙躬身赔笑:“姑娘放心,属下必定约束众人,守口如瓶。今日,什么也不曾发生。”
孟清辞轻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径直离去。
墨松见霞光随后走下,忍不住低声埋怨:“都是你出的主意,如今我倒落得个进退两难!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放你去通禀。”
霞光瞪了他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这么些时日了,你竟还没摸清姑娘的性子?若是日后叫她知晓你拦下了,欺瞒了,你以为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觑一眼孟清辞渐行渐远的背影,劝道:“姑娘眼里从来揉不进沙子,更不是什么软性子的人。我劝你早早看清才是。”说完便脚步匆匆的跟了上去。
墨松只得在后头暗自叫苦,叫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今日还有更倒霉的事情等着他。
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作一片暖金,全洒在了大雄宝寺的殿脊。
孟清辞却执意在大雄宝寺留宿下来,更向寺中讨了一处清静院落安置。
她竟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出这般安排,墨松事先却浑然未觉。他心头蓦地一跳,骤然想起今日“偶遇”的朱家大小姐。心中瞬间明了,暗骂自己疏忽大意,姑娘定然是托付了朱家大小姐办的。
墨松只觉得眼前一黑,可他不敢用强,只能提醒道:“姑娘,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的好,主子有交代,晚了必要回府,若是在外久待,与您身子总是有碍的。”
孟清辞似笑非笑问他:“是么?我怎么不知道?不如你仔细说与我听听?”
墨松不过是听命行事,又哪里说得清楚?急得冷汗涔涔,只得低声恳求:“姑娘,您就可怜可怜咱们这些底下人吧!趁天色还未黑透,启程回府罢。”
孟清辞却不再搭理他,转身径自踏入禅房,“砰”地一声将房门紧闭,只留墨松僵立门外,满面惶然,求助的看霞光。
霞光回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目光,转身去大雄宝寺的后厨房,为孟清辞安排寻斋饭去了。
墨松面色骤变,急忙召来仆婢,厉声喝道:“快!速回府中禀报主子!若有半分延误,你我谁都担待不起!”
一名仆婢应声而出,当即转身疾奔下山。至山脚翻身上马,一刻不敢耽搁,扬鞭策马朝着府邸方向疾驰而去。
是夜,孟清辞用过寺中素斋,便将霞光等人尽数屏退。房门下了栓,烛火也早早熄灭。她独自躺在禅房那略显坚硬的床榻上,初时心中很是忐忑,辗转难眠。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白日里奔波劳顿,孟清辞终于感到眼皮渐渐沉重如坠,再顾不得许多,渐渐沉入睡梦中。
梦中唯见一片浓墨般的黑暗,无边无际,吞噬万物。她独自踽踽而行,却渐觉周身沉重,似有无形之物层层压覆,脚步愈发滞涩,呼吸也艰难起来。
她欲张口喘|息、奋力呼喊,却不知被什么堵住咽喉,半点声响也发不出。惶然四顾,天地间只余她一人,呼天不应,唤地不灵,彻骨寒意自心底蔓延开来。
胸口如同被千钧巨石死死压住,孟清辞骤然惊醒,猛地睁开双眼,惊惶中,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幽深细长的黑眸之中。
不是傅珩,又是谁。
孟清辞伸手抵在他胸前,试图挣出些许喘息的空间,气急败坏问:“你来做什么?”
“不太不乖了。”傅珩一把将她仍在挣动的双手牢牢压在枕侧:“你不肯听话,自然要我这个做干爹的亲自来罚你。”
孟清辞听他这般不知羞耻的混账话,不由微愠,又气又恼地瞪他:“你骗人,什么‘种香’,根本就没有什么。”
傅珩的气息贴着她的耳畔掠过,轻哂一声:“好姑娘,别问,你不会想知道的。”
孟清辞察觉他动作越发逾矩,惊得嗓音都变了调:“你疯了不成?这可是佛门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