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纷纷暗中探听孟清辞的性情喜好,得知她近日常往青云观中去,痴迷道法丹术,便皆动了心思。
各家或备道家典籍、灵丹妙药为礼、引荐擅长炼丹的道士,或效仿朱家大小姐,精心安排“偶遇”于青云观中。只望能抢先一步,攀附上这位巡抚大人的新妇。
这日,曾被傅珩敲打过的程家,特地让程大奶奶带着一位号称擅长炼丹的道士,前往青云观“偶遇”孟清辞。
程大奶奶一见面便极力推崇,恨不得将这道士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姑娘有所不知,陈道长持有一卷炼丹秘术,非但可令人容颜永驻,更传闻中有起死回生之奇效。”
孟清辞似是极感兴趣,含笑聆听,闻言也很给面子地应声道:“哦?世间竟还有如此玄妙的道法?若得方便,不如与我细说一二。若果真如您所言,这般仙丹妙药,自然该先献予我家大人才是。”
她心中暗自冷笑:这道士生得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目光闪烁不定,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经修行的。她倒要瞧瞧,这人究竟能编出什么天花乱坠的谎来。
陈道士年约四十,面皮微黄,身形细瘦,一袭青灰色道袍更衬得他颇有几分出世之姿。他半眯着眼,一手持拂尘,一手慢捋山羊胡,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口中却谦逊道:“贫道乃方外之人,虚名于我如浮云,皆不过是世人误传罢了。”
孟清辞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盏,姿态娴雅地轻啜一口,她端着架子,并不吃陈道士这套。
外人皆道她潜心道法、痴迷炼丹,却不知她骨子里根本不信这些玄虚之事。她寻道士炼丹,另有一番谋算,与炼丹本身并无多大干系。这道士若想与她摆谱,真是打错了算盘。
一旁的程大奶奶却有些按捺不住,忙出声催促:“道长何必过谦?若您的丹药能得巡抚大人青睐,那便是造福闽广百姓的一桩大功德啊!”
陈道士闻言似有心动,手中拂尘微微一扬,缓声道:“既与姑娘有缘,贫道便也不再推辞。此丹方乃是我师祖于终南山洞府中悟得,历来为我门中秘传,从不轻易示人。”
他语气渐沉,面露凝重:“若要炼成此丹,非但需集齐世间罕有的灵药仙草,更需两味特殊药引,丹道玄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缺一不可。”
这些日子,孟清辞已见过不少声称会炼丹的道士,大多都是如此一套话故弄玄虚。她以团扇半遮娇容,唯露一双美眸微弯,似笑非笑:“不知炼丹都需哪些灵药仙草?道长不妨细说。”
陈道士原已备好说辞,只待对方如常人一般急切追问那两味药引,却不料这小妇人竟不按常理问,径是问起药材明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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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孟清辞:想娶我,早干什么了
傅珩:骗我也行,我也爽
作者:不分两章了,都在一章发,一小时最多写一千字,感谢催我,每周有一天力竭,我尽力补。[比心][猫爪]
第43章 贵不可言
陈道长一时语塞,顿了片刻,拂尘一摆,端足架势道:“以巡抚大人之能,灵药仙草自然不在话下。只两位特殊药引,寻常不可得,贫道云游数十载,亦不过偶得一二。”
不待孟清辞接话,程大奶奶便抢先笑道:“寻常人自是能力有限,可巡抚大人是什么身份?那可是咱们闽广的天!有什么是巡抚大人办不到的?道长您就别卖关子了,但说无妨。”
程大奶奶以绢帕轻掩唇角,掩饰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人人都道巡抚大人即将迎娶的这位新妇,原是他侄女身边的婢女,出身卑微,偏又痴迷金银之物。终日只知华服美饰,贪慕虚荣,对外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巧取豪夺了朱家的产业,令偌大一个朱氏顷刻间凋零败落。
奈何,巡抚大人对这女子痴恋纵容昏了头,不过因为一点微末小事,便要敲打程家。她那五弟妹新寡不久,就被送回了娘家;娘家知她得罪了巡抚府,亦不敢留她,不顾她新寡,没过几日就将她远嫁给一个年迈的富商做填房。
说到底,不过是男人的通病罢了。这位巡抚大人已近而立之年,向来不近女色,如今偶然沾上个略有姿色的女子,便如久旱逢霖,欲罢不能,沉溺不可自|拔,失了分寸。
她原以为这女子总该有几分心机手段,谁料到竟是个连话音轻重都听不明白的,徒有一张出尘绝俗的脸。果然老天公允,予人三分颜色,便不再赐予十分机变。
这么一想,程大奶奶心头对孟清辞的鄙夷又深了几分。她堂堂程家大奶奶,如今竟得向这么个黄毛丫头低头讨好,真是越想越不是滋味。
连日来墨松忙于操办婚宴诸事,护送孟清辞出门的差事便交给了墨白。此刻墨白静立凉亭之外,目光如刃,只听得片刻就已断定,眼前这什么狗屁的陈道士,不过又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要说,孟姑娘起初道青云观,只是来听观里讲经论道,不知何时起,竟痴迷上了丹鼎之术。这些日子以来,见了不少的道士,这些道士,多半是闻风而来,想要投孟姑娘所好,企图从孟姑娘这里捞些好处的江湖骗子。
墨白心中不由对这些道士生出十分的厌恶来。
听墨松说,孟姑娘非是寻常女子,叫墨白用心伺候,可墨白看来,与那些寻常迷信妇人并无二致。
须知主子一向推崇心学,讲的是明心见性、格物致知,岂是叫人沉溺于虚无缥缈的炼丹术?孟姑娘这般行事,实在与主子的主张背道而驰。
像主子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合该配一位贤德才慧的世家女子才是。偏偏主子就对这位孟姑娘倾心不已。墨白虽心有不平,却丝毫不敢表露,只将一切思绪压于心底。
孟清辞纤指轻捻,漫不经心地抚过缂丝团扇上的细密纹路。她眼波微转,唇角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轻声附和道:“诚如道长所言,若真能得此奇效,再难又何妨!”
程大奶奶见孟清辞手里的团扇,穗子上缀着的浅粉珍珠穗子,颗颗大小均匀,在光下流转着淡淡虹彩。这般品相的一柄团扇,说是能抵得过百两白金,也不为过。
她不由得再次暗自咋舌,巡抚大人对这女子的宠爱至极。看来这位陈道长此番必能捞得盆满钵满,而程家,怕也要借此东风,攀上巡抚大人这棵高枝了。
陈道长微微一笑,衣袂飘然,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他缓缓说道:“说来,这两味药引之中,千金一物于寻常人自是难求,但对巡抚大人而言,却不算什么。唯独另一味,须看机缘,非有缘之人不可得。”
孟清辞听他说起“千金”,神色了然地轻笑,不以为意道:“千金不过小事,何须惊动巡抚大人。还请道长明示,那另一味药引究竟为何?”
陈道长这才肃容答道:“若要炼就此丹,需取十对阴年阴月出生的童男童女,以心头血为引。若非天意成全,此物极难凑齐。”
程大奶奶闻言微微蹙眉,这说法,与他们先前约定之言并不相同,不禁埋怨这牛鼻子老道,又听要孩童的心头血,心下隐隐不安。
亭外的墨白指节发白,无声握紧刀柄,心头凛然:这分明是个妖道!只孟清辞不吩咐,他不能擅自妄动。
霞光听得脊背发寒,只觉得此事残忍至极。她悄悄扶住孟清辞的手臂,欲作提醒。
孟清辞却恍若未觉,反而眼中漾起好奇之色,含笑问道:“这般药引,果然须看缘分。不过方才听道长言下之意,您曾因缘际会偶得一二,不知是否已炼成灵丹?可否让我这凡俗之辈开开眼界?若果真灵验,我定尊道长为座上贵宾,引荐于我家大人。”
陈道长见孟清辞,果然如自己所料一般,一步步上了钩,心底哂笑:这世间果然没有人能抵挡青春永驻的诱惑。
这女子年纪虽轻,倒会装模作样,当他看不出来么,她口口声说是为巡抚大人求药,实则是拿巡抚大人做幌子,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贪图他的灵丹罢了。
陈道长故作为难,沉吟片刻才道:“此乃本门秘传之宝,向来不示与外人。不过嘛,今日得遇姑娘,便是与贫道有机缘,皆是天意,不可违逆。”
孟清辞眸中微亮,语气略显急切问道:“那便请叫我等开开眼罢。”
见目的已达,陈道长不再啰嗦,于袖中拿出一方巴掌大的锦盒,其上绣纹繁复,隐隐透着几分神秘。
孟清辞示意霞光上前接过。霞光一想到盒内是以童男童女心头血炼就的丹丸,心肝儿都吓得颤抖,却只能听命,将锦盒轻放在孟清辞面前的石桌上。
程家乃江南豪商,程大奶奶自是见多识广。她强自定神,却仍压不住心中好奇,目光不由自主地向那锦盒投去,欲窥其中究竟。暗想,这丹药果真能叫人容颜永驻?起死回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