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呛水了。”吴裳说:“现在没事了,你不要…”
话音未落,林在堂就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吴裳察觉到林在堂在颤抖,他内心里的后怕已经无法压抑。她的手垂在身侧,任由林在堂抱她。
林在堂的怀抱吴裳无比熟悉,他们也曾有过很多次这样紧紧相拥的时刻。但林在堂的失态,她还从未见过。
“我没事。”吴裳说:“林在堂,我没事。我想起爷爷说:别人怕你,才会这么对你。”
“所以你知道吗?”吴裳笑了:“我现在竟然很开心,因为我足够强。”
第109章 疑无路,又一村
林在堂仍在抱着她。他也在后怕。
他太过用力,以至于吴裳要喘不过气。她用力推他,说:“好了,再抱就越界了。你过于热情了。”
林在堂说了声抱歉,缓缓松开手,坐在了她身边。
“林在堂,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报警吗?”吴裳问。
“为什么?”
“我怕那个人是林家人,比如你爸。”
“为什么是我爸你就不报警呢?”
吴裳没有回答。
她的思考是很复杂的,她担忧这对星光灯饰影响不好。星光灯饰出问题,对她自己也没有好处。因为她现在的生意,正仰仗着临海园区。做为园区里最大的企业,星光灯饰是有话语权的。
她的思考林在堂自然明白。他摇摇头说:“不可能是我爸。”
“为什么?”
“因为他在ICU。如果真是林家人,那只能是我二叔。”林在堂说:“你挡他财路,把他逼急了。”
“你爸怎么了?”吴裳问。
“他出事了。如果你感兴趣,我就跟你说一说。”
“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幸灾乐祸、拍手称快,那你就跟我说一说。”
林在堂摇摇头。
林褚蓄并不是他心理上的父亲,他对林褚蓄的情感早已经消失了。事实上当他接到医院的电话时,他是很平静的。
林褚蓄是被他年轻的“女朋友”的“男朋友”失手推下楼的。具体情况林在堂并不清楚,因为林褚蓄还没醒来。他是听阮春桂说的。
林褚蓄的那个女朋友就是他和林老二在香玉面馆对面开酒楼时的那一个。林褚蓄一直梦想着再要一个小儿子,被那姑娘哄的很高兴。这些年从家里搞出去的钱都给了她。但他那一把老骨头,姑娘是看不上的。姑娘用他的钱在外头养了一个男朋友。
一天二人正行好事,被林褚蓄撞见了,林褚蓄颜面尽失,跟他们打了起来。
结果被人推下了楼。
不高,二楼。
但林褚蓄岁数大了,进了ICU。
林在堂去医院看过一次:隔着窗户,看到林褚蓄躺在那。那天阮春桂也在,她冷冷地看着里面的林褚蓄说:终于老实了。折腾了一辈子,终于老实了。
接着阮春桂给林褚蓄交了医疗费,跟医生说:“这些钱花完如果他还没醒,就不需要打给任何人了。直接拔罐,我可以现在就签字的。”
林在堂同一种近乎说书的口吻给吴裳讲这个故事,讲完问她:“爽吗?”
吴裳扯开嘴当作笑了。
她没什么爽的感觉,倒是很可惜。当她发现让她难受了好几年的人竟是这么弱的时候,那种可惜的感觉是无法遏制的。她现在又恨自己当初没收拾他们。她自己收拾,她才会感觉到爽。
她头发还在湿着,嘀嗒落下水。这样的她林在堂已经很久没见过了。他还记得在吴裳愿意跟他撒娇那两年,她洗过澡会顶着一头湿发朝他身上甩,直至他把她按在那帮她吹干。
周玉庭敲开门放了一个吹风机又马上关上门。他和宋景两个人都贴在门上去继续听里面的动静。
吴裳先一步拿过吹风机,杜绝了林在堂为她吹头发的可能。她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感很别扭。
林褚蓄的事给吴裳带来了极大的震动。
虽然在富人圈,这种事时有发生,这只能算是三流普通故事,更为狗血的故事也不是没听过。但因为发生在自己身边,发生在认识人身上,体感还是不同的。
“那你姆妈怎么样?”吴裳关掉吹风机问林在堂。阮春桂终于要脱离林褚蓄的苦海,吴裳猜测她会不会每天上山请大师写符,让那个该死的林褚蓄永远不要醒来。这是阮春桂能做出的事。
“她呀。”林在堂用手比划:“敲锣打鼓、欢天喜地。”
“不避讳?”
“不避讳。”林在堂说:“她恶心林褚蓄一辈子,现在真是大快人心。”
“代价未免大了些。我一直不懂,你姆妈其实是一个厉害角色,但为什么就不肯跟你父亲离婚,要纠缠一辈子。她离了婚,或许会比现在更好、更有钱。”
林在堂沉吟良久说:“吴裳,不是所有人都是你。”
人在一个相对优渥的环境里久待,就是会生出依赖,慢慢忘了自己的本领。就像鸟被关在笼子里久了,也会忘了自己会飞。像吴裳这样,日复一日记得自己的本领、提醒自己要飞的人,少之又少。
“我当你是在夸我了。”吴裳盘腿坐在沙发上,将衣服裹紧:“但是林在堂,我觉得我们都忘了一件事:你姆妈的起点是远村,我是千溪村。你姆妈比我走得更远,她也有可能不是依赖你家,只是她走累了。”
外面偷听的宋景和周玉庭很着急,宋景说:“这是什么公事公办的语气呀?离婚的人都这么说话吗?”
周玉庭言简意赅:“装腔作势。”
“你说谁装腔作势?”宋景不愿意了:“吴裳不是那种人!”
“我说林在堂。”周玉庭说:“他就会装正经。但是在里面说话不出来。”
林在堂听到门口有动静,蹑手蹑脚走过去,一把拉开门,宋景和周玉庭差点滚进来。
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
周玉庭清清嗓子说:“我们是怕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所以在外面监督。”
“是你,不是我。”宋景说:“我单纯是怕吴裳需要什么帮助。”
“我不需要帮助。”吴裳说:“我什么都不需要。我现在想睡一觉。”
吴裳累了。
她刻意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但她的力气却慢慢消失了。她知道这是恐惧后遗症。
她清楚地记得:她儿时坠海那一次,后面有很久的时间,她看到海水就会眩晕。那时她觉得海可怕。现在她看人也会害怕。
她不想掩藏这种情绪,低着头向回走,另外三人在后面跟着他。迎面碰上了廖恩宏,他看出吴裳异样,问她怎么了?
吴裳摇摇头,说:“明天说好吗?我好困。”
“好。”
吴裳回到家里径直上楼睡了。
自然会做梦,梦里千奇百怪,很可怕。她清醒时不需要有人为她站岗,因为她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睡觉时却希望能有人为她守着一扇门,让妖魔鬼怪离她远些。
她是被梦惊醒的。
想去外面透口气,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听到外面的响动。她趴在门缝向外看,看到宋景、周玉庭和林在堂并排坐在小板凳上,小声聊天。
宋景问林在堂为什么要回千溪、还要住春花奶奶家。
“他想他爷爷。”周玉庭说:“那间屋子里有他爷爷的东西,他在里面能睡安稳。”
“不是因为吴裳?”宋景又问。
林在堂摇头。
“我靠。”宋景说:“我服了。我真的服了。我原本还想着你终于开窍了。”
“对不起,让你失望了。”林在堂说:“你觉得吴裳会爱一个死缠烂打的男人吗?不会的。”
“这会儿你又明白了似的。气死我了。”宋景又说。
吴裳在里面听着他们聊天,知道无论是清醒还是睡梦中,都有人为她站岗。她知道,哪怕有一天外婆也离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也不至于孤单。
她和林在堂一样,在有亲人在的地方才会觉得安心。
她把外婆时常睡的那把摇椅搬了出来,又找出那张她时常盖的毯子盖在身上。摇椅摇啊摇,她看着斑驳的树影在她眼中晃啊晃,终于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当她去食堂,发现林在堂和廖恩宏都不在。宋景对她说:”廖恩宏跟林在堂上班去了。”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呀。”
“好吧。”吴裳说:“廖恩宏终于达到他的目的了。”
“什么?”宋景没听明白,问了一句。
“你还记得有一次你很八卦地问我:廖恩宏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吴裳提醒宋景,她们之间的确有过一次这样的对话。
“对,我记得。你当时说:廖恩宏虽然是个好人,但他绝不单纯。”
吴裳点头:“是了,我是这么说的。他一次次来千溪,并不全都为了我,他是为了林在堂、为了星光灯饰。他知道我跟林在堂之间复杂的关系,他认为我们之间这样的牵扯会帮助到他。所以宋景,我什么都懂,我只是不说而已。因为廖恩宏这个人真的不坏。他虽然有目的,但他不会危害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