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梦到爷爷。他说他当年出门,被人撞出车祸。还梦到你,被灌了酒…商业战争永远都在,只是不停变换着形式。我自认我这些年也见过了很多,但每一次发生的时候,都无法像你们一样冷静。”吴裳说:“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林在堂嗯了一声。
吴裳终于察觉到他情绪不对,问他:“你怎么了?”
林在堂就那么幽幽地看着吴裳,他自嘲似地说:“吴裳,我知道在你心里,我不是爱人,但我以为我也算你的好朋友。可你面临那么危险紧急的事,都没有想过跟我说,你受伤了也没有告诉我。我昨晚一直在想: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呢?”
“我一直在忙。”吴裳说:“我没有告诉你,那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吗?”
“正常吗?”林在堂说:“就我们之间的关系来说:正常吗?”
“正常。”吴裳说:“林在堂,你不能因为我和你本质上是一类人,就来指责我,而为你自己开脱。我只是做了跟你一样的选择而已。不仅现在,未来我也会这样。我会优先解决我自己的问题,如果我需要告诉你,那一定是因为在问题解决的环节里,我需要你参与。”
“我知道。”林在堂说:“我并没苛责你。”
“你有。”吴裳说:“你在指责我。因为你觉得在我心里,跟你不够亲密。”
“你什么都懂,又为什么要问我呢?”林在堂忽然严肃起来:“你心里什么都清楚,但却故意这样做,因为你觉得我原本就不重要。我只是你当下的一个床伴,你不愿跟别的男人上床,因为你觉得他们脏。你一边像朋友一样跟我相处,却不能像你对待其他朋友那样对待我,一边跟我上床,又不能像看待情侣那样看待我。”
“别说了。”吴裳说:“林在堂你不要这么说。”
“你是为了报复我当年对你的忽视吗?你觉得我当年一直在忽视你的感受,所以你现在也要这么对我是吗?”林在堂捏着拳头问:“是吗?”
“不是!”吴裳大声说:“我压根就没想报复你!我这样对你只是因为现在的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
“让你失望了是吗?我不是满脑子粉色泡泡只知道谈恋爱的女人,我没有哭哭啼啼跟你要爱情、依靠你,让你失望了是吗?那你失望去吧,说真的,你会一直失望。”吴裳一边起身向外走一边说:“我以后也会是这样,我永远这样。没有人比我自己可靠。”
林在堂起身去拉她,被她甩开了。
吴裳怒视着他,接着又笑了:“林在堂,我知道你说那些话,是因为你关心我。但你关心我,不该用这种方式。这招对别人管用,对我没用。在我面前,要么对我有帮助,如果没有一点帮助,在这个时候夸夸我。这就够了。”
她伸手摸了摸林在堂的脸,见他偏过头去,就缩回手。
“我去忙了。”她说:“每次台风过境,都要人半条命。”
说完就走了。
宋景见林在堂难过地走了出去,就问吴裳:“林在堂没事吧?他看起来好像很伤心。”
“他没事。”吴裳说:“等他想明白了,他就没事了。”
第119章 StarlightHaven
当台风结束,千溪终于恢复了平静。
吴裳吊着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松了。
她在沙滩上缓慢地走着,阳光追随着她,海浪包围着她。许姐姐和南法男友打开咖啡店的门窗营业,看到这个场景,就靠在一起看着她。
“她看着有点伤心?”南法男友有些不解:“她怎么了?”
许姐姐叹口气:“你不懂。”
南法男友不服气:“我不懂,但我可以给她冲咖啡。”接着对吴裳大喊:“吴裳,吴总,喝咖啡!喝咖啡!”
吴裳闻声看向他们,大声回应:“我不喝啦!我想回去睡觉!我好困!”
“快去吧!”许姐姐说:“一场台风!一场梦啊!”
这是她们三个近两年总结的经验:每当台风来了,吴裳操心整个综合体的安全、宋景担心养老院的老人会集体突发疾病、许姐姐担忧有人溺水,每次台风都是一场生死时速的考验,要拼尽全力。就像做梦一样。
“是啊!一场台风一场梦啊!”吴裳笑着说。
她有点饿,又不想吃食堂,因为食堂太吵闹了。吴裳极度疲惫的时候不想听到响动,就想有一个安静的地方,能让她休息一会儿,吃口东西、发会儿呆,再睡上一觉。如果这时候手机不响就更好了。
她的脚像灌了铅似的。
她想起姆妈还在世的时候跟她说:在香玉面馆刚开业的时候,她晚上舍不得关门,总想多卖两碗面。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走路时候抬不起脚,像被什么东西拖着似的。
吴裳一直不太懂那种感觉,这两年渐渐懂了。
生活不易。
哪怕像她这样,看似光鲜地做着生意,内里种种也是不能为外人道的。所以她愈发理解当初的林在堂。都不容易。
哎。不知怎么,吴裳叹了口气。
路过养老院的时候,宋景正在接待新入住的老人。她靠着老树站着,尽量挤出笑脸给人看,近视镜下面那双眼睛布满着血丝,也要累死了。
吴裳问她那几个哮喘的老人怎么样了,宋景说还好之前听你话,请了两个退休医生来,这次要是没他们,真要完蛋了。
“这个钱花得对!”宋景对吴裳说:“今天老人的亲属打电话来,特意感谢了我们。”
“那就好啊。该花的就花、该省的就省。你忙完了就回去睡一会啊,我不行了,我现在好累。”
“快去睡吧!”宋景追出来说:“睡一整天,晚上我们再开会吧?”
“好啊。”吴裳说:“大家都累了,晚上吃完饭海边开吧。”
她伸出手颓然地朝宋景摆一摆,做出再见的样子,又朝家里走。家是吴裳的避风港。老黄老远就来迎接她,她推开院门的一瞬间,看到院子里的老树,心里就安稳了。
这一天的老树叶子上挂着被光晒着的五彩的雨滴,微风过,雨滴落,摔碎在地上,一朵又一朵。老黄跑过去故意被雨滴砸头,狗眼睛眯缝着,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吴裳听到家里有动静,就走进去看。小厨房里叮叮当当响,锅里的鸡汤冒着咕噜噜的热气,林在堂正在剁酱鸭。
吴裳真的觉得一场台风一场梦了。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台风过后,结束了一场长时间的高压工作后,会有一个人在家里等她,为她做饭。因为等她、为她做饭的人都已经离开她去了另一个世界了。
“你没回临海园区啊?”吴裳问:“机器修好了吗?”
“回了,早上赶回来的。”林在堂回过头看她,指着自己的眼睛问她:“你看是不是有皱纹了?熬夜真毁人。”
“机器呢?”
“自然搞定了啊。”林在堂语气还像从前一样,好像那天他跟吴裳之间的谈话没有发生过。
“你洗洗手坐那稍等片刻。”林在堂双手放在她肩膀上,将她转个身,推着她后背朝卫生间走。
“可你不会做饭啊。”吴裳想起林在堂那令人不敢恭维的厨艺。
“外婆教过我啊。严格来讲,我也是御厨后代!复杂的不会做,但煮面可以的。”
“哦。好吧。”
吴裳一边洗手,一边将身子向后仰,看着林在堂那细长的手指捏起一把素面放进锅里,一只手拿着长筷子快速地搅,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样子的。
吴裳的肚子咕咕地叫,她洗手出来,饭好了。林在堂招呼她过去吃。碗筷都摆好,他竟然还摆了盘。
“这么精致吗?”吴裳说。
“不是师从于你吗?”林在堂回忆道:“我记得从前你心情好的时候做饭,做完了都要摆盘,你说看到食物漂亮,你的心情也就好了起来。”
“那倒是真的。”吴裳说:“那你心情不错吗?”
“不错啊。”林在堂搓搓手:“开动吧!”
吴裳尝了口他煮的面,惊讶地发现,林在堂的鸡汤并不逊色于她。但他从前明明不会煮鸡汤的。
“你…”
“你想问我为什么鸡汤煮的好是吗?”林在堂笑了:“这两年在上海,基本就跟鸡汤较劲了。香玉妈妈和外婆都教过我,但我那时不会。一个人在上海,我又不喜欢吃别的东西,就靠一口面活着。于是就开始研究,比对着回忆研究,哪个佐味放多了、哪个放少了,慢慢就做出来了。”
林在堂从前绝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现在对着吴裳,就忍不住多说一些。吴裳听进去了,想象了一下他那两年的生活,应该也是迷茫痛苦的。
有一个问题她始终不解,于是她问:“你当初要替你爸还债,明明钱不够,为什么没有跟我说,还是坚持给千溪4500万?”
“这很难理解吗?我把千溪当我的退路。”林在堂说。
“不,你不给我钱,你的退路就更多了。”吴裳说:“但你还是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