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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绽金山[西方]_千嶂照夜【完结】(47)

  原来……

  不是大树的树。

  是饶恕的恕。

  严恕。

  原来,恕不是树,恕是她当年告诉他宽恕过去,重新开始的那个“恕”字啊!

  是她给他起的名字!

  一股暖流甜丝丝地涌上心田。

  这个名字,像一条无形的线,跨越了七年的光阴,将他们再次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从不与她相认呢?

  难道她比起七八年前,变化真的那么大吗?

  大到她站在面前,他都丝毫认不出来?

  岑碧筠下意识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忍不住有些自嘲地轻轻笑了一下。

  她不也没认出他来吗?

  当年那个灰头土脸头发污糟的少年,谁能想到会长成如今这般清俊冷毅的模样?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住唇垂下眼睫,少女心思一时泛滥。

  仔细想想,看他平日里对自己那些无声的忍让和下意识的保护,他定然是早就认出她了的。

  究竟为何不相认?

  “等你真的混出个样儿了,拿着这个银元来见我,听清楚了吗?”

  耳边突然闪过当年她留给他的那句话。

  难道是因为这个?

  她倏地直起腰来。

  因为这个傻瓜把她随口一句话当了真?

  因为他觉得自己至今还没有混出个正经样,依旧在帮派泥潭里打滚,所以觉得无颜来见她?

  尤其她前面还总是对他那样粗鲁鄙视……

  大抵就是这个原因了吧。

  岑碧筠暗暗思忖着,目光再次落在严恕脸上时,眼神里满含哭笑不得的无奈。

  这个笨蛋……

  她不由自主地托起腮,歪着头,细细地端详着他。

  褪去了平日里的冷硬,沉睡中的他眉目舒展,鼻梁高挺,下颌坚毅。

  当年那个脏兮兮的少年,竟生得这样好看。

  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有些苍白的唇瓣上,下午在夹层里,慌乱之中用嘴唇堵住他的画面,一下子闪现在脑海中。

  温软、急促、呼吸的交融。

  岑碧筠只觉一股热浪猛地冲上脸颊。

  她猛地收回视线,迅速用手当作扇子,拼命地对着自己滚烫的脸颊扇风,一边心虚地做着深呼吸。

  平静下呼吸后,她又发了好一会儿呆,眼神来回飘忽,最终再次落回那枚还在他领口外面的银元上。

  静静地看了几秒,她伸出手,动作轻柔地重新塞回他的领口内。

  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狡黠一笑。

  看他要憋到什么时候……

  才肯亲口告诉她。

  她决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就看看这块沉默又固执的木头,到底能忍到几时。

  ……

  严恕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还是那个瘦弱的男孩。

  娘亲严小菊举着一个用糖稀画成的歪歪扭扭的小糖人,笑嘻嘻地在前面跑,笑声回荡在房间。

  “仔仔,来追我呀,追到就给你吃!”

  他在后面拼命地追,用力地跑,可却怎么也追不上。

  娘亲的身影灵活得很,拐过一个又一个走廊,最后灵巧地一闪,躲进了一间屋里。

  他气喘吁吁地冲到门前,奋力推开那扇木门。

  那分明不是杂物间。

  那是一个杂乱破败的戏台后台。

  上了些年岁的严小菊,穿着一件旧旗袍,安静地倒在散落的布景和道具中间。

  她的额头正中,一个狰狞的血洞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染红了她苍白的脸颊和散乱的黑发。

  她的眼睛空洞地睁着,望着结满蛛网的天花板,早已没了呼吸。

  “娘——”

  严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剧烈的动作扯动了左处的伤口,让他眼前猛地一黑。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疯狂跳动,仿佛要冲出胸腔。

  梦中的悲痛还未散去。

  分明抓到了。

  手中分明有一团绵软。

  他涣散的目光艰难聚焦,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死死地攥着一只白皙的手。

  顺着手臂向上看,只见岑碧筠正半趴在他的病床前,脸上写满了担忧,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一眨不眨地紧张望着他。

  “严大哥,你、你还好吗?是做噩梦了吗?”

  岑碧筠舔了下干燥的唇面,被他抓痛了也不敢抽回手,看着他有些不太正常的反应,“要不要我去叫医生进来?”

  严恕剧烈起伏的胸膛缓缓平复了一些。

  环顾四周,昏迷前混乱的记忆逐渐拼凑起来。

  他摇了摇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垂下眼去。

  这才看到自己的大手还紧紧抓着她的手。

  他猛地松开了手,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水……”

  他沙哑地挤出一个字。

  “哦好,你等等!”

  岑碧筠立刻点头,急忙站起身提起裙裾,快步走到病房一角的桌子旁,倒了杯温水。

  严恕尝试着自己起身,但左肩的剧痛和输液的右臂带来的不便让他动作有些笨拙。

  他只能用右手手肘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额头渗出冷汗。

  岑碧筠端着水杯回来,看到他吃力的样子,自然地将自己的手臂绕过他的后颈,让他的脖颈可以靠在她的手臂上借力。

  她的另一只手则体贴地将水杯递到他干裂的唇边。

  严恕的身体有些僵硬。

  如此近的距离,他能看清她低垂的眼睫,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传来的那股清甜的柑橘香气,让他恍惚了一瞬。

  他有些不自然地微微偏开视线,不敢直视,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饮着温水。

  岑碧微微蹙着眉头,神情认真,监督着他将整杯水喝完。

  然后,她小心地扶着他缓缓躺回枕头上,动作轻柔。

  俯身时,几缕柔软的发尾不经意地扫过他的鼻尖和脸颊,带来一阵令人心痒的酥麻。

  严恕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看着她将水杯放回桌子,看着她纤细的背影。

  细微的悸动,在心底漾开圈圈涟漪。

  他的视线越过她,投向病房的窗户。

  外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零星的光晕。

  “已经夜里一点多钟了。”

  岑碧筠转过身,看到他望向窗外的目光,猜透了他的心思,轻声说道。

  严恕闻言惊讶地扬了扬眉,挣扎着又想坐起来些。

  “这么晚了?碧筠小姐,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不回家,家里人会担心的。我这里有医生和护士,不会有问题的。”

  岑碧筠不满地微微瘪了下嘴角,重新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早就借用护士站的电话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她抱起双臂,“我说开学前要在女同学家玩几天,让他们不用担心。所以,这几天,我会留在这里陪着你,直到你度过危险期。”

  严恕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几句。

  独自留她在这里照顾自己,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也更让他心绪不宁。

  但当他看到她眼中明显的不悦时,到了嘴边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他知道,这位看似温婉知礼的岑三小姐,骨子里执拗起来,谁也拗不过。

  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他快速扫了一眼整个病房。

  这里显然是医院最好的贵宾病房,配备了舒适的沙发、独立的卫生间。

  岑碧筠见他清醒过来后意识清晰,说话也有条理,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强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她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渗出些湿意。

  她没再客气,自行起身,走到沙发侧身躺了上去,手臂垫在脸颊下面,面朝着病床的方向。

  一双困倦的眼睛,就这么隔着几步的距离,一眨不眨地看着病床上的严恕。

  严恕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飘忽地落向别处,耳根微微发热。

  病房里陷入了安静,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岑碧筠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长长的睫毛缓缓垂下,又似有若无抬起,最终,还是抵不过浓浓的睡意,彻底合上,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严恕缓缓地将目光重新投向她。

  柔和的灯光映照着她恬静的睡颜,卸下了白日里的伪装,几缕碎发调皮地贴在她光洁的额角,显得格外柔软无害。

  看着这样的她,严恕不由自主地微笑,淡化了眉宇间常年积聚的戾气。

  她对自己……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少了那份刻意维持的距离感,多了些他不敢深究的关切。

  倦意再次袭来,他才缓缓闭上眼睛。

  严恕再次沉入梦境。

  这一次,场景诡异地切换回了他记忆中最不堪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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