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不再是那个瘦弱无助的少年严恕,而是成年后的他,拥有强健的体魄,却依旧无力挣脱。
他的双手被绳索死死反绑在背后的铁条上,任他如何用力,那绳索都纹丝不动,深深勒进他的手腕。
“严大哥……”
一声熟悉的呼唤从笼外传来。
严恕猛地抬头望去。
这一看,却让他骇得僵在原地。
笼外站着的,是岑碧筠。
她只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小衣,不盈一握的腰肢,白皙得晃眼的肌肤……
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羞窘,缓缓地朝着笼子靠近。
“严大哥……”
那声音如同梦呓,贴近他的耳廓。
她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拥住他的身体。
“傅灿章在那里看着呢……”
她将唇贴得更近,令人战栗,“你快吻我啊……演戏给他看,好不好?求你了……”
傅灿章?
严恕恍惚地顺着她的视线投向笼外。
果然,傅灿章站在那里,眉头紧锁,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笼子里几乎贴在一起的他们。
荒谬感和被窥视的羞窘使他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而就在他失神的刹那,岑碧筠那只原本环在他背后的的手,竟然缓缓地向下探去。
“不——不可以!”
严恕猛地挣扎起来。
“不能动那里……”他禁不住低吼。
“不能动哪里呀?”
一个温柔的声音好奇地响起,好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严恕猛地睁开双眼。
刺目的阳光瞬间涌入,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睛。
梦境迅速退去,留下的是剧烈的心跳和一身黏腻的汗。
他花了片刻才适应了眼前的光明,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此刻他依旧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窗外阳光明媚。
而岑碧筠正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块热手怕,似乎刚才正在替他擦拭手臂。
她微微歪着头,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一脸疑惑。
“我看你出了好多汗,睡得也不安稳,就打了点热水想帮你擦一擦。”
见他醒来,岑碧筠轻声解释道,“刚才听见你一直在喊不能动那里……是我碰到你的伤口,弄痛你了吗?”
严恕:“……”
他一下子彻底哽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梦境里那香艳又荒唐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再次闪现。
她只着胸衣的模样,贴耳的私语,向下探去的纤手……
再对上眼前这双纯净无辜、写满关切的眼睛……
“没、没有!”
他否认,声音干涩沙哑,试图避开她的擦拭,伸手从岑碧筠手中夺过那块软帕。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不、不麻烦碧筠小姐了。”
第41章 心跳得更加混乱了
岑碧筠看到严恕的耳朵尖都红透了,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人平时看起来宠辱不惊,没想到也有如此窘迫慌乱的时候。
她正想再打趣他两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左胸位置的绷带,因为刚才那一番动作,又隐隐渗出了一小片鲜红。
岑碧筠蹙起眉头,不由分说伸手又将那块手帕从他手里夺了回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严恕眨了眨眼睛,看着她突然沉下来的脸,顿时不敢再出声,只能乖乖地任由她动作。
岑碧筠将毛巾扔回旁边的热水盆里,重新拧干走到床边,一言不发地扯过他的胳膊,替他擦拭着身上的汗意。
严恕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地感受着她柔软的指尖划过皮肤带来的战栗感,心跳得更加混乱了。
而此刻,病房门的玻璃窗外,正贴着两张挤眉弄眼的脸。
正是听到消息从青云堂赶来看望严恕的阿贵和阿胜。
两人扒着门,正好将里面岑碧筠替严恕擦拭手臂的一幕尽收眼底。
阿贵和阿胜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暧昧的笑容,默契地用手捂住了嘴,生怕笑出声来。
阿贵用气声对阿胜低语道,“楞个乖乖,看见没?树哥牛啊!真把岑三小姐给拿下了,这都亲自伺候上了,不愧是树哥,魅力无边!”
阿胜连连点头,挤眉弄眼,伸出大拇指偷偷比划了一下。
病房内,岑碧筠替严恕擦拭完上身,将毛巾扔回盆子,便转身朝门口走去扔下一句,“我出去办件事。”
门外的阿贵和阿胜见她突然要出来,吓得差点跳起来,慌忙缩回脑袋,飞快地躲到了走廊的墙角后面。
直到看着岑碧筠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两人才松了一口气,互相使了个眼色,拎起路上买的水果,装作刚到的样子,敲了敲门,进了病房。
严恕正望着门口方向有些出神,见进来的是他俩,挣扎着又想坐起来。
“阿贵,阿胜,你们怎么来了?”
“哎哟我的树哥,快躺着别动!”阿贵急忙上前,轻轻把他按回床上,“听说树哥你受了伤,兄弟们都快急死了,丰哥本来今天也要来的,但……”
阿贵抿唇压低了些声音,“听说昨晚是华盛堂那帮杂碎找您麻烦,还动了枪,丰哥当时就气得砸了杯子,今早拄着拐杖就亲自带着一帮兄弟,抄上家伙去华盛堂讨说法去了!”
严恕一听带着家伙,心头跳了一下,面上却不动
声色,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又跟两人闲聊了几句堂口里最近的琐事,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阿贵,阿胜,”他一脸推心置腹的模样,“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阿贵和阿胜立刻正色道,“树哥您这是什么话,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兄弟们都听着!”
严恕目光扫过两人,语气沉重,“我这次受伤,躺在病床上想了很多。我……我真的有点受够了。受够了这种打打杀杀、提心吊胆的日子。天天不是我们砍别人,就是别人来砍我们,图什么呢?”
阿贵闻言,只当他是因这次伤重,心情有些低落,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树哥,您这话说到兄弟心坎里去了。谁不想过安生日子呢?可……可咱们来到这异国他乡,举目无亲,语言不通,要不是豁出命去硬起拳头,早就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了!现在就算想回老家……老家那边兵荒马乱的,就能有好日子过吗?难啊……只能是熬一天算一天吧。”
语气里满满的无奈与迷茫。
严恕虚扶着受伤的肩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们的苦衷。
他又将话头引回刚才的消息,“听你们说,丰哥带人去华盛堂了,此去怕是又少不了一场恶战。这种老派的解决方法,打来打去,除了两败俱伤,引来警方更严厉的打击,还能有什么好结果?最后大家一起玩完。”
一直沉默的阿胜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脸愤懑,“树哥,不瞒您说,我也早就厌恶这种跟自家同胞打打杀杀的日子了!都是华人,何苦呢?可这唐人街的生意就这么大一块饼,他华盛堂多吃一口,咱们青云堂和协安堂就得饿肚子!不抢怎么办,难道等着饿死吗?”
严恕摇了摇头,“谁说生意就只能盯着眼前这一块饼?打打杀杀争来的,终究是蝇头小利,还朝不保夕。如果我们能慢慢转型,多做一些正经生意呢?哪怕一开始赚得少一点,但更安全,更长久,晚上睡觉也踏实,良心也过得去。”
阿贵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树哥您这想法是好的,您应该多跟丰哥说说。说实话,兄弟们谁愿意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严恕苦笑,“我怎么没说?提过不止一次。可就怕堂口里那些元老派的叔伯们,觉得我严恕翅膀硬了,功高盖主,是想借着改的名头……夺权啊。”
阿胜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低下头去叹口气,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门开了,护士和医生推着换药车走了进来,提示该给严恕换药了。
阿贵和阿胜见状,立刻识趣地站起身。
“树哥,那您好好休息,我们先不打扰您换药了。”
阿贵补充道,“我们得去华盛堂那边看一眼,万一丰哥真跟他们动起手来,我们也好搭把手。”
严恕点了点头,叮嘱道,“去了尽量劝着点,以和为贵。告诉他们,和气才能生财。”
两人连声答应着,快步离开了病房。
医生熟练地解开严恕身上的绷带,检查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严恕都紧抿着唇,忍着剧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好不容易等医生护士换完药离开,病房门刚一关上,严恕强忍着疼痛,动作迅速地下了床。
他脚步还有些虚浮,却强撑着快步走到门口,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护士。
“护士小姐,”他语气急切,“请问在哪里可以借用电话?我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