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人。”
“我不会让他死的。”
江樽月一定会平安无事。
无论让她付出什么代价。
后来几天,师相月从江樽月的师兄口中,认识许多他不为她所知的一面。
江樽月的天赋极好,集百家之长,十六岁学剑,十七岁下山。下山之后凭一人一剑连挑十八宗,毫无疑问地被认定为灵霄宗的下一任宗主。
可他生性爱自由,不想接任宗主之位,所以时常偷偷溜下山。宗里师兄师姐们打又打不过他,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回,他干了件大事,自己的命丢了大半。
师相月在灵霄宗的医堂见着躺在床榻上,面色灰白,气若游丝的江樽月。
“江樽月你傻不傻?”
她的眼泪在来的路上已经哭干,哭尽,俯下身趴在他床头边,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惊觉他的体温那样冰凉。
“现在躺在这里动不了吧?谁叫你自己偷偷耍威风不带上我?”师相月鼻子一酸,笑得比哭难看:“为一个什么关系都没有的人,为她的一片金叶子,堵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江樽月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她继续轻声说:“你偷偷放在陶瓷娃娃下面的红纸,你没告诉我的话,我一直在等。”
“你后不后悔……后不后悔没早点告诉我?”这句话像在问他,又像在拷问她自己。
她用手一点点抚摸过江樽月的眉眼:“罢了。我等不到你了。”
“江樽月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
“我师相月喜欢一切漂亮好看的东西,包括人。”
“从见面的第一眼,我就看上你了。”
“往后你我日夜相伴的日子里,我对你的喜欢多到无以复加。”
“但很遗憾,只能到此为止了。”
师相族有一种不外传的秘术,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哪怕只剩一口气,只要师相族的人愿意救,便能从阎王手里抢人。
这种秘术对施术者的身体无害,只需要满足一个条件,伤者必须是施术人钟情的心上人。
师相月要救江樽月,必须付出一点代价:舍弃自己对他的“情”,从此无法再为他动心。
开始施展秘术那一刻,她很庆幸,自己正好是喜欢他的。
还有,能救自己如意郎君一命的感觉真好。
……
师相月的手指抚摸过剑身,厌胜微微颤抖,一缕纯白的灵丝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钻入琉璃镯内。
她慢慢将剑归于剑鞘。
同时,脑海里闪过一段百年前的谈话。
曾经,她问过江樽月的同门,剑修赠剑鞘当真只是为了保护那个人吗?
他的同们笑着回答说:“非也非也,哈哈,姑娘可别被他骗了!我们剑修爱剑如命,怎么可能轻易把自己的剑鞘赠出去?在我们剑修的世界里,他赠你剑鞘其实是想告诉你,他的剑只甘愿败在你手中。”
师相月的心情莫名变好了一点,望着谢让尘说:“你留下,我有话要问你。”
“其他人先离开。”
祝辞盈一听她软下来的语调不复初见时的冷漠疏离,认定谈判的事还有机会。
“师兄。”她牵住谢让尘小臂上的金鳞护腕,小幅度地摇两下,“抓住机会,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谢让尘捉住她的手,宽慰性地短暂地交握一下:“我尽量。”
祝辞盈仍不放心。
谢甜甜虽然大部分时间是靠谱的,但为防止他在关键时刻摆烂,她利用神魂契约在灵府内捏出一块糖果,缠上丝线,如钓鱼一般勾着在此地扎根的谢让尘的神魂一步步地向外延伸到更广阔的地方。
与此同时,感同身受的谢让尘,微微皱了下眉头,后背生出冷汗。
师妹何至于拿这种方式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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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甜甜[托腮]:她听没听说过,愿者上钩!
换了一个新封面[撒花]
第50章 聆神谕(六)
祝辞盈三人离开后,院子里只剩下谢让尘和师相月。
师相月挑了一张石凳坐上去,顺手把厌胜剑摆上桌子。
“说说吧,厌胜剑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
会在她手里?”
“还有,”她十分疑惑地问他,“你为何会与她神魂结契?”
“说来话长。”
谢让尘捏捏眼角,脸上流露出一丝疲累。
受神魂契约牵制,此刻,他的神魂正在经历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灵魂深处,他生出强烈的渴望感。
渴望尝到糖果的香甜。
渴望故意引诱他、胆大包天、不计后果的幕后元凶——他的师妹,祝辞盈。
可他说过,他与她神魂结契的初衷是为守护,并非儿女情长。而现在,他对师妹的情谊变质,非但超出守护的范畴,还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
想乖乖听她的话,无条件地纵容她。
谢让尘苦闷地晃晃头,强迫自己保持神智清醒,默默承受神魂契约的影响。
他把仙魔大战后发生的事跟师相月讲了一遍,又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和祝辞盈的关系。
少阳宗的谢让尘本就是祝辞盈的师兄,他占了人家的身子,没理由不认她这个师妹。况且她救过他,真心实意地帮他许多。
“师尊逝世后,厌胜便成了无主之剑。”
“厌胜剑只认天赋高的人为主,我已有本命灵剑玉凰,它不可能认我。”
“师妹本是音修,但她的剑道天赋极高。自学的邀月十六剑,分毫不输清微宗的师弟师妹们。厌胜认她为主也在常理之中。”
他刻意避开回答神魂结契的问题。好在,师相月没过多追究。
“他连厌胜都不要了。”师相月神情落寞,长长叹出一口气,手臂垂落下来,抚摸过长在石桌周围的花。
“他真的,”她哽咽一下,“真的死了。”
谢让尘微微垂头,又听见她说:“如果当年我没有逃离师相族,祭典结束结界未出纰漏,江樽月不会死……”
她好后悔。
后悔在他重伤苏醒的时候,狠心伤他。若她肯骗一骗他,骗他自己喜欢他,或许能有另外一种结局。
师相月折下一朵艳红的花,放在厌胜剑旁。
自言自语道:“看看吧,你种的花,多漂亮。”
“师娘。”谢让尘的神魂稍稍平息,才腾出心神。
“我倒是认为,师尊平息结界隐患,命在旦夕之际是您施以援手,救他性命。若没有你,师尊不会捡到被父母遗弃的我,不会创立清微宗,也不会在仙魔大战中守住修真界。”
“如今修真界安然无恙,生生不息,寻根溯源究其根本,其实是您的功劳。”
“您看,您种下的因,现在结了果。”
师相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震惊之余仍不忘纠正谢让尘:“我不是你师娘。”
谢让尘:“师尊让我叫的。”
“呵。”师相月回想着那人,不客气地评价道,“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油嘴滑舌。”
因为他独特的观点,她长久以来沉积在心底的压力骤减大半。
她如释重负地笑起来,美人迟暮,却仍旧惊艳:“他费尽心机护住的东西,我不愿看它毁于一旦。”
她的寿数所剩无几。
就让她在最后的时日里,再帮他一次,守一守他好不容易在长宁山搭建的家。
“厌胜剑选择的主人实力必定非同一般,明日带你师妹过来,我会告诉你们神谕都说了什么。”
“多谢师娘。”
“师妹在等我。”谢让尘双手朝她拱了拱,“不打扰师娘休息,弟子告辞。”
“怨不得与她结契。”师相月像平日吐槽师相文一样,无心说了句,“原来满心满眼都是她。”
谢让尘没去解释其中误会。他自己初心动摇,如何能再说出“无关风月”之类的话,只道:“让您见笑了。”
和师相月谈完话,已经到了中午。
谢让尘没留在小院吃饭,一路赶回自己的住处。
他刚一踏入客房的院门,就见院子中心的石桌上坐着一个人。
“师兄你回来了。”
祝辞盈和他打声招呼,示意他过来,桌子上有她用灵力温着的给他留的饭菜。
谢让尘快步过去。
“谈话顺利吗?”祝辞盈拿汤勺给他盛蔬菜粥。
“尚可。族长已经同意聆神谕的事。”他很是自然地接过粥开始喝,“明日,你须得和我一起去族长的住处,她会告诉我们具体的消息。”
谢甜甜果然没辜负她的期望!
再摆烂的咸鱼也怕神魂契约!
祝辞盈喜上眉梢,由衷赞叹:“师兄,你真厉害。”
“与我何干,不都是师妹一手策划?”
“那也得你配合才行。”
待他吃得差不多时,祝辞盈问:“厌胜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