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族长手里。”
他说完,祝辞盈沉默好一会儿才继续问:“师兄,我想知道厌胜剑的前主人和师相族长有什么样的渊源。方便说吗?”
“我只知道个大概,其中细节了解得不多。”谢让尘回答说,“厌胜剑的前主人是清微宗主江樽月。”
清微宗主!
厌胜竟然是师尊的剑!
祝辞盈垂在桌子下的手死死掐住腿上的肉,不让自己的情绪露出破绽。
“都是族长告诉我的。”谢让尘大致讲述一遍后,不忘找一个合适的借口为自己遮掩。毕竟,少阳宗的谢让尘可不会知道这样隐秘的事。
“那后来呢?”祝辞盈追问道。
“后来?”
谢让尘说:“后来他们一个带领族人去往长宁山,一个选赴湘州开宗立派。”
“不对。”祝辞盈问,“他们后来没再见过面吗?”
谢让尘夹菜的手一顿,咀嚼的动作慢慢停下来,过了两息后低声道:“见过。”
十三岁的他,曾经跟随师尊去过一次长宁山,见过师相月。
离开师相一族时,谢让尘问江樽月:“师尊和师相族长是关系很好的旧相识?”
江樽月:“什么师相族长,她是你师娘!”
少年谢让尘微微瞪大眼,常年温和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师尊慎言,不可败坏女子清誉。”
江樽月:“……”这小子长大了不好忽悠了。
回到槐江山的山的江樽月把宗内一切大大小小的事务交给他,匆忙闭关。
而少年的日子并不好过。
每日跟点了炮仗似的二师弟和三师妹,一不留神,两人便打起来。
四师妹和五师弟两个面瘫,互相臭着脸已经对望半个时辰了!看,四师妹终于忍不住拔剑了!她拔剑了啊!
还有六师弟,他怎么又又又把炼器室炸了啊啊啊!
谢让尘作为清微宗的大师兄因为要以身作则,所以不得不把自己咸鱼本质收敛起来。而被师弟师妹折磨半年后,江樽月出关了。
检验过几个小徒弟的修为,他很是意外:“这半年,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没什么,给他们一点压力。”他发现,内卷可以解决师弟师妹们百分之八十的矛盾。
江樽月比了个手势:“喝一杯?”
谢让尘跑下山买回一坛酒,他给自己泡了茶,以茶代酒。
江樽月刚出关,换了身衣服,下巴长出的胡子还未来得及处理。
因此,见惯了师尊意气风发闲云野鹤模样的谢让尘看到了他最狼狈的一面。
坛子里的酒掏空大半时,江樽月对着天上的月亮举了举杯,叹道:“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真正少年意气的他死于自己的十七岁。
十七岁,重伤醒来的江樽月不明白,自己只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师相月怎么就不爱他了?怎么就不爱了……
他最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失去一身修为,失去挚爱之人。灵霄宗的师尊看不下去他一日比一日颓废,给他指一条路,叫他修炼无情道。
唯有修无情道,他才可能把失去的修为修回来。
可他喜欢师相月。
无情道,他怎么肯修?
师尊又和他说,他占卜算出修真界未来有一场大浩劫,必定毁在魔族手里。而若想挽救苍生,师相族给出神谕指示,天道将会派下来两位救世主。
而他与两位救世主有着不可解的缘分,唯有他可以为毫无希望的未来带去一丝希望。
同样十七岁的江樽月,亲自动手去除自己的情丝,被灵霄宗主逐出师门,带着玉凰剑下山救世。
“去他娘的无情道,真不是人修的!”
江樽月喝一口闷酒,身体向后仰倒在地,黑沉沉的眸里倒映着暖黄色的圆月。
他回想着在长宁山上看到的那一幕
:
师相月穿着大红色衣裙,于漫山遍野的花海中对他回眸一笑。
风轻飘飘地吹起她的裙摆,吹散他自以为冷硬的心。
江樽月几乎要疯了。
他万万想不到,只是重逢的第一面,仅一眼,他道心破碎,无情道毁。
不得以闭关,又一次去除自己的情丝,重修无情道。
这些事,师相月不知道。
她们的故事终止于这次见面,处处遗憾,没有后续。
任谁听了都要为她们惋惜一句。
祝辞盈也不例外。
她从不知道那个在她两岁时救她一命,又在她十一岁时忽悠她上山的人居然有这样的过去。
师尊和师相族长生生错过这三百年,真的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她心中有了决断,道:“师兄,你说过无论我做什么样的决定,你都会支持我。”
谢让尘说:“我没说过这种话。”
“但,任何有关需要你做决定的时刻,你可以默认师兄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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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清微宗
云二[小丑]:“大师兄阴阳谁爱吵架呢!”
俞三[哦哦哦]:“反正不是我们!”
第51章 聆神谕(七)
祝辞盈弯唇一笑。
“师兄吃糖。”
“什么糖?”谢让尘没见过。
“草莓软糖。”祝辞盈介绍说,“也是许师姐教我的,吃起来口感软乎乎的,味道酸酸甜甜。你一定会喜欢。”
“谢甜甜张嘴。”她身体向前倾,手里的糖快要递到他嘴边,谢让尘喉结微微滚动一下,心口仿佛有一团火在滚烫。
他凑近身,低下头咬住糖含进口中。
因为软糖块头太小,他在咬糖时,舌头和牙齿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手指,他不知道祝辞盈什么感受,反倒是自己浑身颤栗一下。
赶在她收手前,谢让尘抓住她的手指。
祝辞盈:“师兄?”
“抱歉,弄脏了你的手。”他立即施展清洁咒除去她手指上属于自己的气息。
“没关系的。我没有要嫌弃你的意思。”她抽出手指,反握住他的手。
两只一大一小的手掌贴合在一起,温度一点点向上攀升,变得灼热。
谢让尘心底的那团火又烧起来。
他通红的指尖一颤,手掌与她分开一点间隙,偏偏头,狼狈地收回手。
祝辞盈五指收拢成拳支撑住下巴,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他某个暴露无遗的部位。
她用平静的口吻与他讲话,又隐晦地夹杂一丝俏皮:“师兄你耳朵红了。”
他沉着嗓音回道:“嗯。”
是红是白他瞧不见,那师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管先认了。
谢让尘咽下软糖,把话题扯过去:“草莓软糖还有吗?”
祝辞盈故作认真地思考,回答他:“祝满满说,看谢甜甜表现。”
谢让尘笑了。
师妹又在钓他。
可他也就偏吃她那一套。
与此同时,隔壁曲挽青的院子。
“嘶——”
“轻点轻点!”师相文两腿一蹬,龇牙咧嘴地叫喊。
“很痛吗?对不起,对不起……”曲挽青缩回手,“我应该再轻一点。”
师相文捂住涂上草药的右眼,满脸的幽怨,张口随便巴拉巴拉就是一堆话:“说好的我帮你们演苦肉计,你们居然动真格的!还只打我一个!师相族那么多人,你们打三天三夜都打不完,为什么就盯上我!”
亏他还精心地给每个人写了台词剧本,耐着心陪他们排练一整天的戏!
“因为师妹说你的演技太浮夸。”徐非淮一本正经地解释,“你若受伤,会演得更真。”
师相文:“这是我挨打的理由吗?!”少年,你好好听听,你师妹说的是人话吗?算了,你大概是听不懂。
曲挽青连忙道歉:“对不起!”
“算了算了,继续涂药吧。”他就当自己倒霉,哑巴吃黄连。
曲挽青拿棉花沾了沾草药。
徐非淮神色淡淡地盯着她的动作,余光瞥了眼闭起眼的师相文,黑眸微眯了下,搁下怀里的剑。
“师姐,我来吧。”他长臂一伸,头一次没等曲挽青回答,直接夺过她手里的镊子摁在师相文右眼之上。
疼地后者嗷嗷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引得祝辞盈和谢让尘刚来就听见师相文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哭诉:
“我不和你们玩了!!”
“你们少阳宗就没一个好人!”
“全都欺负我!还只欺负我一个!”
“师妹,师兄。”曲挽青将两个人拉到一遍,怕他吵到她们的耳朵。
片刻,徐非淮丢下镊子,与她们打过照面,走去屋外净手。
“他心情不好吗?”祝辞盈观他的神色比平时还要冷几分,若有所思地问。
“不知道。”曲挽青摇头,“我刚才在帮师相文敷药,他突然就冷着脸抢走我的镊子,之后就一直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