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感觉到皮肤上一阵湿凉,血往下溢,像是小虫子在皮肤上爬,钻心刺骨。
他缓缓的举起自己的双手。
桑碧呵了一声,嗤笑。
“蔡大人位列三公,本前路坦荡,如今却落得我手里,可有想过会有今日?”桑碧继续,“听闻蔡大人出身寒门,当年科考中一举中第,拔得头筹,皇上对大人赞誉有加,蔡大人恩师更是对你另眼相看。我家主人幸得-大人眷顾,才有今日。”
“蔡大人恩师可会料到今日的你,会不会后悔当时的一念之差呢?”
凉意一下子从他的脚底到全身扩散然后一路到达天灵盖的位置,让他整个人僵在那里。
斯人已逝!
已经太久没从他人口中听到提及恩师,沈长清。
有愧疚、惦念,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沈长清一身清正,大家之风范。
当年朝廷几次大的改革都出自他手,辅佐君王,帮助处理政务给出决策,教导皇子、公主,不少门臣。当年那件事后,辞官隐退,后来传来噩耗,已不在人世。
不过几年的光景,这个贡献颇大的朝臣已被人淡忘,无人再提及。
“蔡大人可还记得当时的初衷,现在的你可有背道而驰?”冷声嘲讽的声音像是刀子一样剐在他的心口处。
何唤之原本也是正三品官员。
新官上任三把火,在一次事件中得到皇帝的褒奖,直接晋升为通政使司通政使,却出现在一份贪赃枉法的名单上,在谋其职,亵渎职守;之后被搅弄到了贪污腐败中的政局中,阎王要你三更死,活不过五更,一顶屎盆子扣下来,当下了替罪羔羊。
所幸,还算个聪明的,找到蛛丝马迹,拼死为自己辩驳。
之后被降职,外派出京做了小官。
几月的光景,爬上了盐运司副使的位置!
“背道而驰?”
蔡边反问:“什么叫背道而驰?”
他音量沉稳浑厚,微微颤抖的音色出卖了他:“吾位列三公,是朝廷股肱之臣,对得起恩师的教导”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他何唤之的路就是一辈子汲汲营营往上爬吗?”蔡边讥讽的问。
好像刻意想要激起对方的怒火,想让她分神。
现在俨然把她当成了何唤之贴身之人。
但他错了,她和何唤之没有任何关系,目的也不是这个,不过是侧面敲击,试探他而已。
桑碧佯装发怒,骂了一声:“老东西,你该去死了。”
这个时候蔡边乘她说话分神时,悄然上前一步,快步的摁下桌下的机关。几乎是瞬间的功夫,桑碧跳出那一片机关区域,他朝着门外唤了一声:“来人,有刺客~”
仔细听,十来道脚步声往这个方向。
书房内,乱箭齐飞。
桑碧闪躲着尖锐的箭矢,双手撑在地面上,踢开直逼而来的箭矢,身姿利落。这时,侧边的窗子大开,一道黑色的人影落在窗边。
未辨其人,观其身便知来人。
她极快的跳到窗边去,临走之际甩出匕首,直从他面门过,扎在墙壁上,走前丢下话:
“老东西,这次就留你的命,下次来取。”
书房的门被打开,十来名护卫出现在内,双目四处巡视着问:“大人,刺客何处?”
蔡边一身冠冕,用一只手捂着出血的脖颈,血流入指缝之中,生气的喊:“废物,等你们来,早就跑了”
众人面面相觑,前头的护卫关切的询问着:“大人,您的........”
脖子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感受到对面看蠢货般的深深凝视,连忙吩咐护卫去请郎中来,然后派人出去追刺客了。
虽然早就跑远了,也得做做样子。
那护卫拔下来墙壁上扎着的匕首,上面的银刃上还挂着血迹。
蔡边用另外一只手接过来看,上面没有任何标志,质地粗糙,哐当丢在地上。
、
第9章 出宫
乌巷,一高一矮侧身而立。
两人一同扯下脸上的纱巾,桑碧看着昭恒,心下了然。
“你家公子让你来的?”
“是,公子担心姑娘的安危,让属下暗中保护”
昭恒有些不解的询问:“姑娘并不想杀蔡边?为何方才.......”
她说:“旁敲侧击——”
“既然遇上了,刚好,”桑碧慌不迭的交代,“盐运司副使何唤之帮我盯着点,这人我有大用处。”
这人.......
他对京城的官员也算了解。
但,这人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而已啊。
“明白。”他应答。
对于她的话就等同于自家世子的命令,只有遵从。
桑碧转身去往热闹的街市,去置办该买的东西,从杂粮铺出来时和乔姒打了个照面,朝着她轻点下巴。
几人照着来时的路走,会合。
卢公公见人东西都齐全后,满意的抬了抬鱼尾纹,一笑褶子都出来了,嗓子细尖细尖的敞亮:“得了,打道回府吧!”
他们回到东宫,把置办的物品都一一归置好。
老太监踩着悠哉悠哉的步子往前,能看得出来心情很好,被一道声音喊住:“卢公公——”
转身就看到一身朴素淡蓝色衣裙的小婢女。
“喊住咱家有何事?”他微翘着兰花指有些笑眯眯的问。
这东宫内的婢女太多了,要说新来的能入他眼还真没有几个,他记得这小丫头,名字好听叫——桑碧,长的也不错。
桑碧喊了一声“公公”,然后往他袖子里塞了块小银锭,对方诧异的瞧过去,四下打量后落在她的脸上:“干什么?”
桑碧上前半步,扫了下周边的环境,压低声音窃窃。
“还请公公照抚一二,奴婢天生性子活泼,进了这处处是规矩的东宫实在委屈憋闷的慌,哪怕出去透口气也是好的,”
她脸上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情绪,快要发酵出,“今日便很高兴呢,希望公公往后都能照抚奴婢,多多提携!”
卢公公瞧着她这副模样,咂巴一下嘴巴。
“瞧瞧小丫头话说的,”老太监把小银锭往袖子里塞了塞,轻咳一声,手指轻捻,“这要是进了皇宫内院,你还憋闷,是不是要找根麻绳吊死。”
桑碧想一掌拍死他。
面上笑意盈盈,依旧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努嘴:“瞧公公这话说的.....”
桑碧又往他手中塞了一块。
“这是奴婢孝敬公公的,收下吧!”
卢公公:“是个懂事的,不过在京城之中,说话办事带着脑子,可知晓了?”
话落他又接着说:“咱家这眼神好着呢,有一双会看的眼睛,我一眼就瞧出你是个有福气的姑娘。”
“这话咱家可不轻易对人说”
桑碧在没人的地方翻了个大白眼,上前一步脸上积攒着兴奋:“就凭着公公这句话,我桑碧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公公的话奴婢都记下了,就等着公公提携了。”
卢公公掩口胡卢:“咱家看出来了,你是个懂事的、聪明的。”
卢公公收了桑碧的银钱自然是高兴的很,连带着对她也关照不少,在膳房也是较为松快的活计。这一日晌午,卢公公派乔姒和桑碧去送膳食,私下还对她说:
“近日,太子殿下正为侧妃张罗身边伺候之人,我看你也是个机灵鬼,这可是个机会,”他压低声音说,“咱家可惦记着你呢,赶明个儿过上好日子可别忘了公公我。”
桑碧笑意盈盈:“怎会呢!”
春泽殿是太子侧妃云祎的住处。
两人和膳房的小太监端着托盘入殿,把午膳一一摆放在桌上,一个接着一个的退出去。
这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位美人,气质温婉淡雅,身穿月白色的大袖宫裙,颇显羸弱,弯弯黛眉、杏眼,恰到好处的面部比例。
瞧了便叫人生出种怜爱来。
颇有弱柳扶风之感。
桑碧收了托盘,恰好和云祎的眼对上。
“谁准你这么看着侧妃的,简直大胆。”卢公公佯装训斥了她一声,然后上前扯着她的衣袖。
“还不向侧妃请罪?”
“不妨事的,”云祎看起来极其好说话,放话,“把人放开。”
“看着脸生,是新来的?”云祎端坐在绣墩上,问。
桑碧抬头望去。
好一个美人,也难怪太子对这位云侧妃不一般了。
她身上有种岁月静好之感,像是一朵需要人.精心呵护的娇花,给人太过干净纯粹了,但她身上散发着一种忧伤。
桑碧对她感兴趣了。
“回侧妃的话,是”
云祎颊边带笑,睨看着她,“长的不错,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她谦卑的回话:“奴婢桑碧,今年十七。”
卢公公带着人出去。
身边的婢女开始侍膳,云祎食量小,身侧的婢女见了愁的不行,硬劝着才多吃了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