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就是一个阴险狡诈小人。
众人被安排在泊华殿最近的几处殿宇,环境清幽。
谢龄之还是久久不能回神,脑子满是沈清然方才的一番话,并为她身体状况忧心。
当年......怪他,都怪他啊!
谢昀走过来站在他身后,视线落在祖父的脸上。
久久不能自已,如一片凋零枯黄的落叶,岁月在这老头身上留下痕迹,哪里还有平时家主的威严气势,有的只有对小女儿的愧疚。
“祖父,您就别再自责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今日听表妹一席话才知,原来小姑是这样一个人。”谢昀手轻轻搭在他肩膀,轻言,“对于小姑来说能和最爱之人共赴黄泉无憾了,若是独留她一人,看着姑父逝去,对她来说才是极大的痛苦。”
“表妹说,小姑并不恨你,最爱的人是您,她记得谢家。”谢昀的话明显开解到了谢龄之,情绪正一点一点平复,不似方才低丧着情绪。谢昀继续道,“表妹以前可能对谢家有怨,但今日事情已然说清楚了。”
“祖父,我们不是看到表妹的态度了吗?”
是啊。
可谢龄之还是忧愁不已,浑浑开口:“我现在担心的是你表妹的病,沈家可就这一个女儿了,难道也要狠心将这孩子的性命夺了去?”
老头子情绪低落。
家主夫人和小辈一般,刚刚找回外孙女,却要接受这令人沉痛窒息的噩耗。
气氛一度低沉,可总要有人站出来说话。谢家老大谢寘(zhi)站出来说话,语气沉稳:
“太子已经去请孟公子的师父了,寅川孟氏大公子声名赫赫,医术高超,不知道拜了一个多么厉害的师父。妹妹、妹夫一定会保佑他们的女儿了。”
谢龄之站起身来,“寘儿言之有理,我外孙女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
烈火席卷而来,火舌猛烈灼着她每一寸皮肤。
救命、嘶喊、凄切声声回荡,在她耳边不断盘旋,她被火海包围着走不出去,烈火焚身让她痛的不能呼吸:“父亲、母亲、妹妹——”
身边的男人发现梦魇的她,伸手擦拭掉她眼角的泪,试着与她交流平复她的心绪:
“那是梦,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可他知道那是真实发生过的,是她心中的噩梦和痛。
他忽然有些失去信心了,他的祖母、父皇对她父亲的伤害,赵燊中杀害了她沈家满门,是横亘在他俩之间的河流。
他们如何在一起........
他们该怎么在一起!
裴颂好生无奈,他好无助。
男人背脊弯了下去,伸手将她揽抱,高大身躯将女子包裹在内,浮动的光影罩在两人周身,明明灭灭。
女子睁开一双湿润的双眼,眼前一片黑暗,却能感受到温暖怀抱,那只带着力量的大手在她后背轻拍,安慰。
“是梦、是梦。”
沈清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埋首在他温热胸膛,眼泪打湿他一片衣襟,哽咽着,“不是梦、不是梦,我没有家了。”
沈清然的几个字让他眼睛红了,一种自责感袭来,他异常的痛恨赵燊中。
下一刻她反应到什么,眨巴了两下干涩的双眼,然后用尽自己一身的气力推开他。
可她现在抬手都是费劲的。
女子身躯没有力量,可她全身上下都在写着抵抗他。
“我恨你们皇家之人,我恨赵氏之人,一切都是你们害的,裴颂你别碰我。”
“不行,不可以。”
他看见了她崩溃的情绪,她却看不到男人近乎血红的双眼,眼中明晃晃的挣扎和心酸。
裴颂紧紧抱住她,脑袋抵在她肩。
脆弱的呼吸带着颤,格外的真切话语落入她耳际:“沈清然,我-爱-你.”
一滴泪从他眼眶掉下,落在锦衾上。
女子停止了挣扎,哭泣着,脸上满是悲伤,“我不爱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光是一句话便已击溃男人,他一颗心鲜血淋漓。
他真想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
让她看一看!
“你不爱我没关系,等治好你的身体......”裴颂眼中满是向往,唇角上扬,“治好你的身体,到时候让父皇为我们赐婚,你会是我的太子妃,我的妻子。”
她痛苦的声音溢出,喊着疼。
“哪里疼?”裴颂连忙查看起来。
她小脸都拧在了一起,不断的喘着气。
身体一股气流蹿上头顶,心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让她喘不上来气。沈清然手抓着他衣襟攥着,裴颂感受到忙握住她的手。
“我不想嫁给....你”
她喉间满是鲜红的血,溢出染红了白皙的下巴,声音很轻很轻:“太子殿下,我不喜欢京城,我死后请你将我送回南州,葬在我父母旁。”
裴颂彻底慌了神,手捧着她的脸,手指抹去她下巴的鲜血,“不——”
她口中喷涌出一大口鲜血,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不聚焦。她想要同他说些什么,同他交握的手紧了紧,微乎其微的三个字:
“对不起。”
那双漂亮的眼睛闭上了。
“沈清然、沈清然——”
男人呼唤着她的名字,抱着她嘶喊着背脊佝偻,泣不成声身子低伏。没有了往日风光,只是一个可怜之人。
大殿的门被推开,玄一等人走了进来。
看到这副场景惊住。
玄一玄二同一众宫人跪地,二人单膝跪地低头唤:“殿下~”
孟忱从外面走进来直奔床边,身边宦官带着匣子忙打开。
男人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没有断气,然后封住她的穴道赶忙下针,在她几处大穴。
“放心,没死。”
裴颂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男人抬起一张痛苦的脸:“阿忱,你救救她,我求你救救她。”
孟忱扫他一眼。
狼狈的男人满是无助,天塌了要将他压塌了似的,他哪里还是那个风光无限、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殿下。
“我会救她,就算是跟阎王爷抢人,兄弟也会帮你!”
第103章 毒血
沈清然身体忌讳情绪波动。
因为她的身子根本就承受不起,先前接连的颠簸奔走让她身子骨抵受不住;谢家于她是压在她心底的石头,心口已然被压伤了。今日她见谢家人到底牵动了她的一番情绪,先前的、现在的,两相结合在一起。
有愤怒、悲恸、释然。
她与谢家人的见面,与谢龄之的一番话,谅解了、释怀了。
就像她话里说的一般。
沈清然不想去计较、争辩什么了,一切都释然了。
碧落之毒太过猛烈,先前的双重草也只是消减其中的毒性。
现在对于沈清然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主要是她没什么求生欲。
沈清然现在不过是吊着一口气,她失去了意识沉睡,孟忱封住她的经脉不让其正常运行。
她现在也就是个活死人。
孟忱面色凝重,他能想到的只有一个方法救人。
孟忱与裴颂说她现在的情况。
裴颂头低了下去很是悲伤,孟忱看见了他一双赤目通红,他面临着此种情形无助痛苦到了极致。
孟忱很是心疼他。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是邵临带着酋琊和林遥赶回来。
风尘仆仆。
几人走进来,为首老者胡子花白一身灰白色长袍,半白的发用木簪固于顶,一身仙风道骨,一双眼矍铄有神。
“师父,您终于来了。”孟忱双手作揖,迎了上去。
酋琊许久没有看见了这个逆徒了,恍若隔世,看见他有种想打他的冲动,但他硬生生的忍住了。
老者朝着床榻上的女子径直走去。
孟忱衣袍带风走上前来,连忙开口将沈清然的身体状况说与他。
酋琊撩袍坐在床边为她摸了摸脉,听完苦笑一声,然后看了一眼裴颂,他衣装不整,脸上挂着泪痕,整个人很是失意狼狈。
和初见的男人完全是天差地别。
“太子殿下,可还记得老夫分别为你二人解的卦数?”酋琊忍不住开了口,一脸云淡风轻静静注目着他。
“记得。”
酋琊含笑,“不可强求,切勿行倒行逆施之举,否则会伤及自身。”
“当时老夫就看出来沈姑娘的毒,曾经为她把过脉,并且劝过她,可她执念太深放不下。”
“劫难可解,可当时的她不愿。”
酋琊:“她是你的劫数,你亦是她的劫数。”
裴颂双手交叠握放在胸前,行了个贵重的礼,“求先生救她。”
他是太子。
身份尊贵,他人皆是臣民,这个礼数对他来说算是贵重的了。
酋琊先生连忙双手扶起来他,“老夫只能尽力而为,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解此劫在她自己身上。”
“是,听先生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