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颂彻底松了一口气,他坐守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将唇贴上吻了吻,带着珍视的味道。
沈清然醒来已经是夜幕四合。
裴颂将她扶起来。沈清然伸手接过来药碗一仰而尽,嘴里正苦涩不堪时被塞入了一颗杏脯,她咬下。
裴颂抓起她受伤的那只手,不久前苏柒刚为她换了药和布。
“清然你别怪我,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真的爱你。”
沈清然觉得他挺可笑的,她自己也挺可笑的。
“我不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沈清然声音淡淡,“他是不是回到纪家了?”
裴颂耐着性子轻“嗯”一声,醋意横飞。
“现在纪衍已经离开了东宫。你身子虚弱,我可以来照顾你吗?”他小心翼翼的询问她。
“不可以。”她直接脱口而出,抽出自己的那只手,“不敢劳烦太子殿下,殿下事物繁忙,若是传回皇宫里,我必会落得一个不小的罪名,届时还不知会如何议论我这个太子妃。”
裴颂还想再开口,便被沈清然的话堵住。她抬起头,从他身上抽离,“我知殿下繁忙,就不留您留下共进晚膳了,走吧!”
“你好好休息。”
裴颂一句话没说,抬腿离开。
小桉子走时将皇后的眼线带走,翌日晌午便着人送进了皇宫里。
皇后听说是太子派人送来的,便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
裴颂每日都来云娑殿,却都被沈清然拦在殿外。
此事,东宫上下都传遍了。
沈清然没想到有一日还能再次见到纪愽和其夫人,见到她行礼问安:“太子妃——”
沈清然将两人扶起来。
她诧异于裴颂竟然让他们见她,难道他不怕吗?.....这不太像裴颂的作风。
二人先是问候了沈清然的身体,得知后纷纷扼腕叹息。然后又说明此次的来意,拉着她十分亲昵,“我们两家一直要好,沈家只剩你一人,我们一直拿你当女儿,纪家又没有女儿。再说你与阿衍自小便青梅竹马.......”
侯夫人话还未说完,便径直对上不远处裴颂幽幽的双目。
“我们想认你当女儿,以后你与阿衍便是兄妹!”
沈清然觉得自己听错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此事绝不是纪衍的意愿,可能是裴颂为了以绝后患,亦或者纪伯父他们为了纪衍着想,为了他的安危让她们断干净,无一点在一起的可能。
但这事,不论怎么看都像是裴颂的手笔。
好一个太子,万事有谋有划,断了所有的可能,让她彻彻底底和他在一起。他做事太绝了,自私自利。
沈清然促然转身,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裴颂,带着审视。
无声的质问落下,裴颂没有一点心虚,亦不慌不乱。他跨步上前,站在她身旁不咸不淡开口:“定远侯府树大根深,纪家大公子少年将军,小公子.....甚好,你能有这样的母家,也是个依靠。”
他像个毫不相关的局外人,这样提议。好似从头到尾这件事与他没有一点关系。
沈清然简直不想看这副装模作样的皮囊,让人生厌。
乜斜裴颂一眼,“我可有同意?.....太子殿下真是打的一手好牌,玩的好谋算,真是叫人另眼相看。”
第116章 兄妹
“这事他知不知道?”沈清然逼问。
纪愽夫妻俩相互对视一眼,然后说他知道。沈清然大概知晓这是怎么回事了。
既然这件事是他们认同的,大家都有好处,她便毫不犹豫去做了。
沈清然暗暗捏紧了手,像是被人推着前行。
她做完最后一件事,她便离开蔺朝,离开裴颂。
定远侯府要认太子妃为干女儿的事儿传遍京都。
先前,太子、沈清然、纪衍的事迹沸沸扬扬,还有先前谢家与东宫之事,议论纷纷。夺人所爱、扣押、德行有失一类的词传出,至今三人的关系还被议论。
今日便是正式认亲的日子。
裴颂叫手底下的人在市井中通传着各种消息,扭转局面与谣言。
茶楼里,聚了各种人。
热闹非常,小二的吆喝声,茶客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今日,定远侯府要认太子妃当干女儿了?”
“是啊,这事儿我也听说了。”
另外一桌客人加入话题,讨论着:“先前不是都在传,太子妃与纪世子青梅竹马,太子妃是太子从他手里抢过来的。还将人扣留在东宫中,谢家还来要人。”
“我看这话就不对,太子殿下一向品性高尚,她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岂会去做这种不符合身份之事。太子与纪世子常常被世人拉出来比较,而且谢家与东宫有些矛盾,定是有心之人刻意挑动关系。”
隔壁桌拍桌应和:“太子妃能有定远侯府这个干亲,背靠大树。往后两人便是兄妹,谁还敢议论二人的关系。”
“对对对,就算有什么,兄妹也万不可能在一起的!”
...........
纪家今日很是热闹,朝中大臣绝大多数都来了,皇室中人,府门外还有好事的百姓围聚。
内情人都知道其中的事情,而绝大多数人都是太子的号召,没人敢缺席。
华盖车马停在纪府门口。
一身华裳罗裙的女子被太子牵着手走进府中,郎才女貌宛若一对璧人,谁人不称赞相配。
进来的宾客带着礼品交给管家,脸颊上堆积着笑意,应接不暇。
裴颂牵着沈清然一路走进内宅大堂,接受着注目、礼赞。
耳边满是赞美声声,太子太子妃天造地设的一对,类似这种声音络绎不绝。
不过两人面容紧绷,都没什么笑意。但是外人都看的出来太子是真真切切的喜色,女子一张脸苦情,一身冷冽如冬日霜露,气质清冷给人不好接近之感,美则美矣。
像一件玉器、琉璃摆件,没有灵魂。
“小公子,您来了。”纪家下人看向皎白的身影,缓缓走进大堂。
刹那,似乎所有的声音逼停,随着纪衍的出现瞬间安静下来。纪家小公子的身影引得注目。
男人一身皎白长袍,玉冠束发于顶。清冷端正如玉的公子,男人温文尔雅的气质被冷隽代替,俊朗无双的面容如巍峨高山,让人生却,隔着寥寥云雾想要看清,让人生出距离。
在看到她的那刻,冷眸才一瞬软了下来。视线下挪,看到刺眼的一幕,她与裴颂相握的一双手。
今日的她很美,昳丽明艳,气质姣好,将她所有的优点放大出来。端庄娴静,有大家风范。
这样的场合丝毫不露怯,更有种碾压所有的气场,和身旁男人几乎如出一辙。
但他看到她鲜血淋漓的一面,如行尸走肉的身躯。
她那些质问还历历在目,他在不断反思。
他究竟懂不懂她要的是什么?.......他是不是真的爱她。
纪衍觉得自己混账,不配爱她。他到底伤她多深。
当双亲提出要两人做名义的兄妹,纪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父母,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转念一想,不知道是他们与太子共同的决定,还是父母单纯断送他们唯一在一起的可能,想要保他命。
他残忍,他才是最残忍的。
到了正式的礼制规矩,侯夫人交给她信物,代表着纪家家族的物什,代表着她是纪家的女儿。然后沈清然跪下一一敬茶,直至纪衍这里。
沈清然虽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接茶微微颤抖还是出卖了自己。
她伸直手臂,双手端起在纪衍面前。宾客的注目、期待,那些交杂的情绪,像是被人摁着脊背弯下身躯。她硬着头皮,违背着自己意愿,唤他:“二哥,请用茶。”
纪衍的心堂仿若被刺了刺,接下这杯茶他就是她名义上的兄长了。
纪衍伸手接过来,指尖相触的刹那一阵细密的电流在他身体里游走。男人仰头闷了一口,然后放了回去。
定定的看着她,混浊的嗓音发出:“妹妹~”
沈清然心疼痛不已,她完全平复不了心情,脸色也惨白惨白的,让她看起来孱弱不堪,像是随时会倒下一般。
沈清然刚放下的手被身旁男人紧紧握住,她并未挣脱。
“太子殿下,希望你好好对她。”
裴颂发自内心的高兴,玉容上一片喜色显露。他一向不苟言笑,此刻也只是微扯动唇,“自然,她是我的太子妃,是我的妻子。”
纪衍面带笑意,不失礼貌。
两个男人默默的对视着,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让在场人相看。
沈清然像个局外人,看着这两个男人。
她偏头看自己被他握住的手。耳边充斥着满堂宾客的赞美之词,语笑声声。
这场认亲宴以完美收官,令所有人都满意,就像是画本里的故事在书客的期待下,落了个众人期待中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