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刻谨记圣人之道。
但对上这个女子,这个他爱而不得的女子,好像一切都被撕碎。
裴颂敬重的良师,教授他,为君之道,道德品行,这些年他一直做的很好,父皇、母后满意他,他得臣民赞誉;可裴颂没想到会对他的女儿这般在意,会如此去爱一个女子。
浴房薄雾四起,隔着纱幌,照的两道身影朦胧。
案几上的被中香炉飘着袅袅清香,纱幌低垂被风撩动,豆大的水珠从如玉肌肤上滑落,湿润的发丝贴在女子的脸颊。
男人坚硬的胸膛抵着她肩,大手覆盖住搭在浴桶边沿的柔荑,十指相交。
“清然,你身上好香-”
沈清然因为他一句话弄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后背是男人灼灼的体温,水流也并未让他的身体降燥,身躯被水流冲击的沁凉,内里那颗心脏却火热如炬。
“太子殿下竟也如登徒浪子一般,也学这般荤话,想来是与生俱来的吧!”
裴颂脾气很好,迎合着她的话回,“太子妃的嘴巴真是一日也不饶人。”
“真是怀念,那时太子妃千依百顺,好欺负的时候。”
女子促然转身,“你当然怀念,我卑躬屈膝,整日便想着如何应付你,行事小心就怕惹来你的怀疑。”
“原来那时,太子妃是这样想着!”
他危险的双目逼近。
“是又怎样?”
“不怎样。”
沈清然有些好奇,试探性的询问:“我自问行事谨慎,并无差错,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真有那么好奇?”
“告诉我,我要知道。”
狭长的丹凤眼从她朱唇一扫而过,再抬眸眼中满是算计,“你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那你就憋死吧,我不问了。”
裴颂托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随着突然的动作击打水面,引起一阵水花,隔着身无一物的身躯击穿灵魂,敲打着心脏。
沈清然推开他,不由分说给了他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并不疼。此举看得出她很恼火。
男人握住她的手,低眉顺眼:“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打消对你的怀疑,当时将你放在身边也是出于试探的心思,这你应该知道,但你很聪明总能用尽方法打消我的怀疑,我便一边怀疑你一边向你倾倒叫自己相信你,直到那次在会稽郡你刺杀我——”
“你的手被烧伤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轻抚她白皙不着痕迹的手背,曾经她为了打消他的怀疑而烧伤自己的手。
世间女子何其爱护自己容颜,手更是爱惜,她却为了打消他的怀疑,自伤。
第129章 女郎
“那时候你给我下毒,我简直不敢置信,还有你背后的那股势力,其实我早已察觉.....”裴颂道,“索性后面干脆装下去。”
她自以为的天衣无缝,其实早就破绽百出。
男人那种穿透目光更让她觉得大大的失败,自己输的彻头彻尾,于是一股脑说出,眸光平静如水,“那时你便察觉到,铲除我背后皇宫的势力,宫主绸缪许久,想要借机铲除你,让你有来无回。”
“那时宫主让我动手,后来不成便对你下毒。我们将你的消息、行踪透漏给幡阳王,陈化,只是谁料想那次我差点陪你丧命。”
裴颂一直很好奇她身上的毒,于是发问,沈清然也都没有丝毫隐瞒的告诉他。
“那时就连宫主都看出来你对我动情了,她派来妤不过是试探我对你究竟有没有动情。”她很平静的道出事实,“若是动情便是我死。”
裴颂一时之间有些假想,这令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不敢对我动情的对吗?”
女子表情严肃,正经,狠心打碎他的假想:“不是,我是真的不喜欢你。”
裴颂:........
“回京后,你去见纪衍那日,我就什么都知道了,然后让人下去查了你的身份。”裴颂脸上又惊又喜,他总是泰山崩裂前不显于色,“我知道你在我身边隐藏身份,有所绸缪,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大学士的长女。”
他那时是真的动了杀意,被人如此算计、愚弄,自己的感情变成了一个笑话。
现在还能思忆起那日,她跪在自己面前,暴露后无所畏惧的模样,她不怕死,还在护纪衍。
-要杀要剐,随你们意。
-不惧死。
-我与纪家毫无瓜葛。
“我很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现在你留在我身边了。”裴颂不愿意回想那痛,伸手将她揽入怀里,缱绻情深,“孤知道,皇家对不起你沈家,让你父亲卷入父皇与祖母的争斗中,成了牺牲品。”
“清然,孤会好好补偿。”他近乎恳求的语气,“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求你看我一眼。”
“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宠你爱你护你。”
“我用自己的性命起誓,往后绝不让你受到丝毫的委屈与伤害。”
沈清然的心是震撼的,很是波动,当时的誓言听来感动,但人心往往是最经不起推敲考验,更何况父辈之间有着这样的关系,两人之间隔着跨越不去的山海。
与其说是经不起考量,不愿意相信他。
其实她跨越不过去心里的那道坎,从未给他机会。
回到榻上她还沉浸在自己这种思绪中,身旁的男人许是累了,酣睡正着,安静的寐着。
沈清然侧身,看着男人优越的面容,深邃的五官挺立,下颚线条流畅。往下是冒着尖的喉结,这皮囊近乎完美,恰到好处。
世人大都追求美好,裴颂明显有这优越的好条件,得世间女子看重。
自古帝王多薄情寡性,拥有后宫三千佳丽,收揽天下美色。
她只想要自由,孑然一身。
她不想困在深宫后院与天下争夺一个男子,她有学识可以传播知识,如父亲一般教化学子,为人启蒙,她有一身本领可以用在正道。
沈清然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喉结。
裴颂只要有一点动静便醒,睡眠很浅,丹凤眼缓缓撑开,侧目,见身旁的女子双目紧闭,纤睫颤抖。
“不困便做点别的。”他声音带着沙哑,脸上满是疲惫。
他低头寻上双唇探开,内里温热柔软。下一刻被她推开,灵动的双目不停的眨动,“我都怀疑你是在装睡。”
“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只要有一点动静便醒。”他可知道,刚刚她一直在偷看他。
他笑。
“良宵苦短——”
“我困了,睡觉。”她翻滚了一圈,朝着墙里而去,背对着他。
.........
沈清然在三四个宫人的侍弄下盥洗,梳妆打扮。
铃兰手中拿着支白玉折股钗与翡翠玉簪,递到她眼前:“太子妃您看看选哪个好啊?”
阿离为她青丝束带,抽空抬头笑盈盈的道:“听说此种翡翠是东阳国的贡品,很是珍贵,上回太子殿下还夸呢,说太子妃戴这支簪子很美,很衬您。”
沈清然指了指那只通白泛着光泽的钗,“这个,我喜欢这个。”
两个婢子相互对视一眼。
太子妃对太子殿下还是那般,一点情义也没有。
“参见太子妃——”
外面一小宫婢走进来,身边还领了一身量挺拔、高挑的女子,气质冰冷,样貌端正,跟女罗刹似的。
沈清然侧目,“这是谁?.....领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宫婢:“禀太子妃,她叫——罗娘。”
“她是暗卫之一,先前在别的地方执行任务,太子殿下特地将她调回来,保护您的...安全。”
沈清然忍不住上下打量这女子,全程紧绷着脸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跟个冰美人般。
裴颂究竟想要做什么?
“将她给我送回太子那里,裴颂究竟想要干什么?.....他是不是在看囚犯,里三层外三层,他还不如将我关起来算了。”沈清然很是不平静,破罐子破摔,“谁稀罕做这个太子妃。”
宫婢吓得不敢说话,见她发火连忙跪在地上。
“请太子妃消气——”
一身劲装的罗娘单膝跪地,“太子殿下嘱罗娘贴身保护太子妃的安全,殿下发了话若是惹得太子妃不满,便赐死。”
沈清然没想到。
她万万没想到。
沈清然这一日心情十分的不好,罗娘寸步不离,她沐浴都得守在浴房外边。她差人去请太子回来。
他回来已是日落西斜,刚进云娑殿内室,一只花瓶刚砸了过来。
男人侧身,碎片四分五裂在他脚边。
沈清然拎着裙裾迎了上来,踮着脚揪着他衣襟:“裴颂,你几个意思?....你是要时时刻刻看着我吗?”
“东宫守备最近有些懈怠,孤是为了太子妃的安全着想,谁知道又会出现几个宁樾!”
“你还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太子妃严重了。”
沈清然看他欠揍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