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然带他回了重建后的沈宅。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但早已不复往昔。
沈清然牵着他的手,说少时在沈家的旧事,地貌位置,妹妹常常来书房找她,都是避着父亲,见他不在才偷偷跑进来找她。因为妹妹不爱念书,被父亲罚了好多次,后来父亲也不强逼她。
可是她与妹妹感情好,依赖自己这个长姐。
还有,母亲喜爱侍弄花草,父亲便总是想尽办法弄来奇花异草,种在后园里,母亲总会静心料理。
旧事太长,总是说不完的。
沈清然带着裴颂来到父母亲的墓前。
二人双双跪在地上,拜祭父母:“女儿找夫婿来见你们了,他是个很好的人.......”
裴颂道:“今日在岳父、岳母的坟前起誓,我必定待清然一心一意没有二心,生同衾死同穴,只有沈氏一个妻子,天地为鉴,二老为证,否则让我不得好死。”
沈清然牵住了他的手紧扣,岚风吹起二人的衣袂,紧紧交握。
已是日落西斜,二人重新折返。
“可还疼?”
“早就不疼了,都怪你。”
“是,怪我。”
.........
京城,太子执政手握大权,皇帝执着求仙问道,不问世事。
太子去信边疆告诉纪家兄弟,彻查奸细一事。
二人感情日渐升温,她学着做好一个妻子的分内之事,温柔体贴,关心备至。
男人待她极好,珠宝首饰、华丽衣裙,生活奢华无比,人也愈加的清贵,礼仪规矩更是挑不出错来。
沈清然常陪他在书房,在国家大事上也不会避着她,沈清然还会为他出谋划策。
考虑到一切细节,为他更好。
蔺朝与陈国一战大捷,纪家兄弟班师回朝,接受嘉奖。
这一日百姓纷纷相迎,瞧大军前头的马上将军,英姿飒爽有大将之风,周边被围的水泄不通。
纪衍一身戎装立于马上,褪去了那种温润,比在京黑了点却更显将才风范。
他忍不住左顾右盼,像是在寻什么人。
在边境时,兄长告诉他,那日出征她在城楼之上相送。
他不知道她怎么会被北晔摄政王掳走,后来一路打听消息,让人去探查她在京中的消息。
她与太子大婚那一日,边疆在一役胜利,他与军中将士喝的酩酊大醉,嘴里唤着一个人名字。
沈清然知道今日纪衍两兄弟回城,让苏柒去探听消息。
“今日全城百姓相迎,很是热闹,奴婢看到纪世子了,他看起来黑瘦了,更像一位将军了。”苏柒十分激动说。
沈清然将手搁在心口,眨了眨眼睛。
她想,如若不是因为她,他又何必去边疆打仗,他从不喜欢战争,若是不是因为她,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公子。
“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苏柒瞄向殿外,提醒她。
苏柒连忙行礼,低着头。
裴颂踏进门槛轻嗯一声,解下大氅递给妻子,然后屏退了殿中的宫人。
沈清然将大氅挂起来,然后朝着男人走去。
他伸手将走过来的妻子抱在腿上,她习惯性的将手搭在他脖颈上,触上他脸颊冰冷,脖子也凉。
今日外面竟这般冷.......
“在干什么?”
“与苏柒说了会话,看了会儿话本子。”
裴颂看她一眼垂下眼帘去,再抬眼提及,“今日纪家兄弟班师回朝,作为义妹你可要回家看看兄长?”
“不回去了。”沈清然对上男人穿透性且试探的目光,她清凌凌的眸子没有一丝的情绪,“殿下希望我回去?”
“不希望。”
“父皇为纪家兄弟摆了一场庆功宴,明日太子妃与我一起进宫吧!”
沈清然听着男人不容拒绝的语气,她摇了摇头,也将双手垂了下来,“可是我不想去,可以吗?”
“原因?”
沈清然一瞬缄默,她总觉得今日的丈夫有些奇怪,先是从问她要不要回纪家开始,想了半天她想可能是因为纪衍。
若是参加庆功宴,与纪衍避免不了见面,那个时候他又不高兴,现在这是做什么?
“因为会见到他,我不想。”
“为何?....夫人清清白白大大方方,为何怕见面,除非是你心中......”裴颂未说完的话直接点破,不需多言她便懂了。
这是在逼她。
还是第一次,他这般的针锋相对,锐利。
沈清然道,“听夫君的就是。”
裴颂轻嗯一声,揽着她腰身往自己的方向压,冰凉的唇贴上她的,刚有所作为便被她推开。她从他身上下去,笑意晃眼,“妾身为殿下泡茶。”
沈清然从她腿上下去,径直来到案几边就坐,裙裾铺开如莲盛开。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给他泡时常喝的清茶。
她说浓茶不好,饮多伤身,他便不喝了。
不消片刻,他压下眉宇间的不快走来,就坐在沈清然对面。
沈清然将杯盏推至他手边,温柔道:“殿下,小心烫~”
“嗯!”裴颂端起茶杯,掀开盖,吹了吹琥珀色的茶水,绿叶浮动。
挑眼看了眼对面的妻子,她许久没有唤自己殿下了。而且以前不会这般敷衍,都是将杯盏端起,瞧......一句话撂下后,都没再瞧他一眼。
垂着双目,有些心不在焉。
裴颂几乎是秉着气性喝下茶水的,因为太快水太烫,将他的嘴都烫到了。
夜里,男人书房处理政务。
他温柔备至的妻子连宵夜都没送,连一杯热水都没有。
翌日——
沈清然由宫婢的侍弄下梳妆穿戴。
女子坐于梳妆台前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却瞥到走进殿中的男人。
太子站在她身后,扶住她的双肩微微压,让她感觉负重,致使她抬眼盯着铜镜中的男人。
“太素了,今日是庆功宴。”裴颂拿起妆奁里面的金簪小心的插进她的发里,手指抚过她耳铛。
“都听殿下的。”
裴颂心中闷着一口气,尤其是她这副低顺乖巧模样,果然——他一出现,什么都会生变。
她是他的妻子!
今日的庆功宴文武百官皆到场,按照官品往下排开。
纪家兄弟这一桌靠最前,对面便是太子与太子妃。
男人手臂从后揽住她纤细的腰,并不许她饮酒,体贴的为她布菜,喂到她的口中。
“我自己来就行。”她轻声。
“张嘴。”
沈清然张嘴接受男人的投喂,知道好多人在看着他们。
沈清然与纪衍并没有视线交流,连一个眼神都未曾为对方停留,她不想引起裴颂的醋意和神经大发。
事实上沈清然感觉的出来,从纪衍回京,裴颂的不正常。
裴颂也有自己的想法,从纪衍回来后,她就变了。
夫妻二人相互猜忌。
纪衍抬眼,望向二人亲昵的姿态,交叠在一起的衣袍像是一场无声的宣告。
他压下眼眉,执起面前的酒樽一饮而下。
筵席结束后,男女分开。
就像一道分界线划开,男人的话题总在国之大事上,太子被臣子吹捧,皇族兄弟姐妹讨好;而纪衍两兄弟同样也在另一端被人围着,有大臣看中兄弟俩,大有求亲之意。
纪衍的言行举止都在拒绝,更是没有与朝臣结交的意思,一位宦官过来耳语,他便放下茶盏离开。
而此时的宫殿,沈清然前脚进来,后脚纪衍便进入这殿中,泛白破损的青纱帷幔,倏地被风拨动。
对视的刹那,连风声都静止了。
他们看着彼此,也不过一年,曾经亲密的人,成为距离最远之人。
沈清然直接开口自己来这里的原因,被一个小宫娥引来的,然后又问他怎么来了这里。
纪衍也是同样的回答。
沈清然意识到这是一场阴谋,目的不纯。
她抬腿就往外走,背后却响起男人的声音:“清然,你过得还好吗?”
“纪世子,你应该唤我太子妃。”转身之际看到男人眼里划过的弧光,她移履上前,“不是你将我送给他的,现在怎么这副姿态?”
她吐出一口气,姿态清冷:“我很好,现在我已是他人的妻子,纪衍你是想与我旧情复燃吗?”
“与我偷情,受天下斥责。”
“被太子发现,然后亲手杀了我俩。”沈清然道,“我俩死了,还要搭上纪家。”
他说不是。
感受着女子言语里化作刀子般的锋利,她的冰冷,连那一丝温情,心平气和都消失不见。
“既是如此,兄长便莫要此等样子,你是你,我是我,无一丝瓜葛。”沈清然往外走,弥留之际侧目,“我与他感情很好,他爱我,我也爱他,我也希望兄长不要停留在过去~”
说完,沈清然抬腿离开。
纪衍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他知道当初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将她彻底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