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离谱;又说起眼下的战事,现在的情况是否能撑到援军到来的那一日。
他们可看到了那北晔的火炮威力,这两日折损了至少一万人。
漓宫中的女子,面容低垂,素手轻轻拨弄清水,望向铜盆中水面微微晃荡的面容。
听着外面的流言,微微叹息。
她望着天际的残阳,还能听到连绵不绝的炮火声,硝烟冲天,与之交织。
“人言可畏。”她有几分惆怅,清冷的眼眉紧蹙,有化不开的浓雾。
“当初,我就不该救宁樾。”
可她知道,当时的情况。
她是被宁樾要挟,刀架在脖子上,是没有办法的事。若是当时拒绝怕是被一刀抹了脖子。
她只是有些后悔。
后悔救他,后悔跟他离开北晔,否则便不会有现在的祸患。
苏柒想要安慰她,想要她不要自责,这不是她的错。
可张了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只上前一步,轻轻唤声:“太子妃——”
沈清然拿起帕子将手上的水擦干净,拎着裙裾转身,踩上台阶,背影被残阳拉的纤长。
她一直在等裴颂没睡,为他担忧、心焦。
男人踩着一地的银辉入殿,看见矮案前的妻子,她手肘抵在桌案之上,手心托着小脸。
她头不断的低下,眼看要脱手之际,裴颂上前而来,手掌心托着她的脸。
哗啦,四目相对。
她双眼迷蒙,拢了拢心神抬眼望去。
男人身量挺拔高大,站在她跟前将她笼罩,一身的血腥味和风沙扑面而来。
身子俯下来,二人将彼此瞧得清楚。
“太子殿下,水已经备好了。”一抹身影闯入殿内打破平静的氛围,苏柒恭敬开口。
“知道了。”他轻声。
“苏柒,现在几时了?”
“回太子妃,刚丑时。”
沈清然站起身握住男人的大手,提及,“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现在肯定饿了,走,先吃饭。”
裴颂打量她一眼——
她并不知道自己何时归来,却备下了饭菜,必定凉了热反复。
他被拉着往外间走,盯着妻子流畅的侧脸瞧。
从进门看到妻子没睡在等他,万籁俱寂下让他很有归属感,更深夜漏嘀嗒。
仿若在他心堂上敲击。
一直以来他想要得到她的心,她是他的梦寐以求,他的妻。
苏柒与罗娘将饭菜端上桌案。
殿内烛光通明,将偌大的宫殿显出。夜风顺着窗隙透进来,苦夏的燥热游走。
沈清然为他布菜。
温柔备至,声音像是春风般在耳边游走,唤着他。夹起面前的肉亲自喂给他,男人张嘴往喉咙里送。
说好吃。
沈清然继续投喂。
一顿饭很快用完,气氛平和温馨。
接着沈清然与他到浴房。
沈清然迫不及待解他盔甲,随着沉闷的声响落地,她看清面前身躯的伤痕。
手指轻轻的触上,不敢去触碰,怕他疼。
她好心疼她的夫君,她知道他肩上的担子有多重,知道这个表面万人敬仰的储君,背后是何等的苦楚。
他勾唇轻笑,捏了捏她的脸蛋,“心疼我了?....感觉夫人都快要哭了。”
她真的不争气眼睛红了。
裴颂将她揽入怀中,修长的手落在她小脑袋轻抚,虔诚于她额头落下一吻,“一点小伤,夫人莫要为此伤怀。”
“如若不是当初,我放虎归山,根本不会有今日这般结果。”沈清然鼻头泛酸,哽咽。
“不是。”
“如若不是你,宁樾还会找上旁的宫人。”裴颂睨向她自责的情绪,眼尾泛红,温声劝慰,“夫人莫要自责。”
她轻嗯一声。
半晌过后,男人一身清爽沐浴完,沈清然为他系着素白中衣系带,手指灵活,打了个单结。
裴颂有力的手臂将她身子托起,抱着她回了床榻之处。
手轻抬,合上了素纱帷幔。
娇小的女子被男人压在枕上,眼前他的俊容放大,浓厚的气息倾巢而来。
夫妻间耳鬓厮磨,呼吸交缠,静悄悄的夜说着情话。
不用他说,沈清然便主动说爱他。
男人自然是高兴,喜色全都摆在了脸上,燥热的夜风撞击轻纱,投射下暖黄的烛光乱晃动。
翌日清晨。
殿门被敲响,玄二在外面报备军情,北晔发兵,势如破竹。
裴颂道:“整待大军——”
邵临:“是。”
这动静惊醒了榻间的女子,随着裴颂起身掀床帐的动作,腰间袭来有力的紧箍。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昨夜我做了很不好的噩梦,我怕~”她从背后紧紧搂着他腰肢,清泪打湿他后背的衣衫。
让他如临寒霜,浑身僵硬不堪,喉头肿胀。
他预料到这一后果,他早就提早做了安排,如若他出事她会送她到安全之地。
男人转身将沈清然紧紧的搂住,声线低沉入耳,“那是梦,是因为夫人白日忧思过虑。”
“清然,我必定会护好百姓,护你周全。”
不容他多耽误,他抽身下地迅速穿戴好,踏出门槛,身影从她视野中一点点消失。
沈清然盯着门口的方向看,沉重的吐出一口气。
苏柒与罗娘端着铜盆与盥漱用具进来,看了眼失神落魄的女子。
在沈清然的吩咐下,伺候她起身。
-
裴颂将邵临与玄一留在了城中。
沈清然时刻关注着战役,并不敢有丝毫的松神。城中百姓皆诚惶诚恐。
这一战便是五日。
蔺朝军队与北晔大军于凌渡江交战,蔺军损兵折将。金将军带兵追击裴颂至九岭峡。
这一消息传回。
沈清然慌乱了,简直不敢想象那种可能。
苏柒扶住沈清然,轻拍她的后背带给她无声的安慰。
“我要去救殿下,玄一与我走。”邵临双眼泛红,死死的攥着拳头,作势就要往外走。
“邵临你给我站住。”沈清然拔声。
男人脚步顿住,玄一与邵临一同看去。
邵临看向自家主子拿命爱的女子,她为什么阻止他,眼里多了几分不可遏制的怒意。
“太子妃是什么意思?....现在殿下深陷危机,不知死活,可您阻挠属下。殿下如此爱您,可您是何居心?”
沈清然挣开她的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这一声在空荡的内室格外的炸耳。
刹那,他脸上浮现五个重重的手指印。
在他抬起漆黑的眼望着她,沈清然字字铿锵:“你可知九岭峡北晔有多少万大军?....你将剩下的军队带走,倘若北晔后面夹击来攻城,这满城的百姓怎么办?”
“北晔铁骑踏破城池,何等后果?”
邵临狂躁的心瞬间冷静下来,明白自己说错了话。
他死死看着她,“难道便眼睁睁看着,而袖手旁观吗?”
“这正是北晔的计谋,前后夹击。”
“如若殿下已经出了事,宁樾早就兵临城下,何必等到现在?”沈清然分析,“殿下从来都足智多谋,不是那般愚蠢之人。”
“九岭峡地势复杂,殿下要救,百姓要护,绝不可鲁莽行事。”
沈清然向玄一要了一份九岭峡的地势图,三人合计至天明。
玄一亲自带兵八千赶往九岭峡,按照沈清然的吩咐分兵在各处,形成一条交接点,开始围攻行动。
沈清然很是焦心,希望玄一不要出错。
以前爹爹和她说过这种以少胜多的战斗,天时、地利、人和,阵法。
她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如若他真的在九岭峡全军覆没,她也要将这最后防线守住。
不日,援军便可抵达。
然而天不遂人意。
宁樾出兵,邵临按照沈清然吩咐的那样摆阵,正是当初他险些丧命在她手的阵法。
多变、诡谲。
城楼之上音律传出,弦音大有纤云弄巧、拨云弄海之势,时而低柔、时而高昂。
刹那,蔺军变化莫测,北晔士兵惨叫连连。
阵前副将匆忙朝北晔皇帝,来禀:“禀皇上,这阵法实在厉害,我北晔杀不进去。”
第157章 回城
宁樾生气。
他生气沈清然与裴颂一心,与他夫妻一体,与他恩恩爱爱。
她明明不爱他,定是他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胁迫她。
年轻的帝王这样想,嘴角扯开咧嘴笑笑。
“不过是垂死挣扎,她不过是拖延时间等待蔺朝的援军。”宁樾一声令下全面进攻。
宁樾取来一副长弓,待东南风起。
手指搭上长弓朝着城楼之上,用力射去。
“嘣——”的一声,琴弦断开,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淌落古琴之上。
“太子妃——”罗娘与苏柒上前,用帕子包裹住她流血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