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柒递上来水,裴颂托起她的脑袋,小心翼翼的送了进去,用帕子为她擦了擦嘴角。
试探性问询:“可还要?”
沈清然没有说话,只是拉住了他的手贴在面容上。
泪水落在他手背,如冰点敲击。
“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裴颂却嗓音沙哑问她,“当时你说将命还给我是什么意思?”
沈清然松开他的手,哭着说:“我不想成为你人生的污点,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了,不想成为你未来人生的负累。”
站在侧的苏柒捂着唇哭的不行,她受不住转身跑了出去,罗娘随之追了出去。
罗娘自己眼眶通红却还是安慰她,二人抱在一起。
裴颂重新握住了她的手,攥的牢牢的,双眼通红:“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挚爱。”
“什么我人生的污点,什么配不上,这种话通通收回去。”
他捧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庞,吻掉她的泪水,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想你......”
“我也是。”
重逢后的久别,中间满是血泪、委屈,差点就要天人永相隔,想想那日的情形他仍心有余悸,小夫妻的话如星河载梦,说不完道不尽。
在之后的日子里沈清然都在好好养伤中。
北晔皇室未留一人,还有忠心耿耿向着皇帝的朝臣,不留余患的被尽数剿灭,不是他狠心,是不能给以后留下祸患。
北晔国土归于蔺朝,再说现如今的京城。
裴骁收到裴颂还没有死的消息,简直不敢置信,准备好一切三皇子便发动宫变。
当夜的京城凶猛,裴骁利用完皇帝本欲杀死,却被隐在暗处的言澈救下。
甲衣在行进过程中抖动,随着脚步声传来沉闷的声音,明正殿被士兵包围。
言澈走来,按剑在侧:“裴骁你狼子野心已经败露,禛王已经被伏,还不束手就擒。”
龙床上的皇帝掀开龙纹金丝锦衾,下地,来到裴骁跟前,扬手扇过去。
“啪。”
“畜牲,大逆不道——”
裴骁脸庞红肿,盯着跟前的皇帝:“怎会......”
言澈取来皇帝的披风为他系上,然后默默站在他身后,像是一个守卫保护他。
皇帝轻咳一声,直道:“你皇兄早就知道你狼子野心,离开前夜与太子妃进宫来,商议了一切。”
当夜场景历历在目。
太子告诉他,裴骁与北晔暗中勾结,北晔也三国联盟攻打蔺国,就是想将他逼出,然后裴骁在京把持发动内乱。
太子逆光站在昭文帝面前:“父皇真以为那是长生不老之药?....不过是裴骁要你命之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长生不老之方,父皇竟如此天真。”
太子妃沈氏握住他的手,温声:“父皇身子不好,夫君莫要将他身子气坏了。”
为何身体不好,那药将自己身子吃垮了,太子妃看似劝慰太子,实则与太子一唱一和,好一对夫妻。
“既然是北晔的计谋,你为何还要去?”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边疆情况混乱,唯有儿臣去主持大局,那时裴骁必定会与禛王发动宫变。”
昭文帝瞬间慌乱,“那时朕怎么办?”
“父皇竟也有怕的一日。”裴颂失笑。
这笑意讽刺,似在嘲讽他长生不老的举动,引狼入室。
裴颂道:“正好让父皇瞧清您的好儿子啊,只是需要委屈委屈父皇。”
什么意思?
昭文帝眼中满是迷惘。
男人丢下话,给他安抚:“六弟会留守京城,谢家也会在暗中帮忙,父皇不会死。”
什么叫不会死?
昭文帝看着眼前这个儿子,神色陌生,眼看着他背影远去,消失在宫殿之中。
第163章 奔赴
“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就你这样的脑子还惦记储君之位。”言澈声色俱厉,讥诮勾唇,“你过于蠢了,皇兄之所以留你在现在,不过是要实打实的证据,他惦念那点兄弟血亲......”
外人都道太子冷漠无情,心狠手辣。
但那不过是抵御一切的手段,身为储君的磨砺,在外人面前他是如此,可也有一颗温热的心。
他给裴骁最后一个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
他是储君,裴骁也是他的子民。
-妻子教他爱人,仁善没错,不可滥情。
“好一个裴颂,好一个太子。”裴骁仰天长啸,身躯骤然垮掉跪在地上。
昭文帝死死盯着这个儿子,看着他被押下去,一声声嘶吼远去,明正殿重新归于寂静。
昭文帝坐在地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去想皇后先前的话,太子的不易与蜕变,他的一切都是他造就的,是他推着他在最前头。
言澈与皇后站在屏风后,看见失神的皇帝,如一株翠绿到干枯的草。
他曾是是整个平原,辽阔。
如今草叶枯黄,一切都褪色,寥寥衰败!
皇后吩咐言澈安排好一切。
自己走进去坐在皇上身侧,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昭文帝抬起有些神色俱疲的脸,紧紧的握住妻子的手,将她揽入怀中。
月色银辉将帝后包围,昭文帝叹息:“皇儿长大了,我们却老了。”
“是......”皇后只给出一个字,望着帝王的脸,与年轻时的渐渐重合,那时他们还年轻。
青春逝去,岁月蹉跎!
沈清然的伤日渐恢复,可心上的创伤不能愈合,夜夜惊厥,陷入梦境中不能自拔。
睡梦中都会流下眼泪,怎么叫也不醒。
妻子哭着与他诉说,宁樾死了都要缠着她,夜夜在梦里找她,让她下去陪他。
青天白日待在房里,看见了宁樾的脸。
一日,裴颂找了当地的巫医来给她看病,那巫医将沈清然的情况道出,说的话模棱两可。
之后在漓宫做了一场法事,意为驱邪祟祈福。
当日数十名巫覡在外做法,铃铛碰撞夜风,火光闪耀。里头的沈清然心绪不宁,裴颂将榻上女子抱到门房外,任由巫覡围绕她。
接下来几日,沈清然情况都要好上不少。
裴颂忙着处理边境事宜,现下云国、陈国瞧见北晔落败,被蔺国踏平,纷纷慌乱,求和。
三人在军营中商议此事。
沈清然瞧今日暖阳正好,带上侍女出门逛逛,魏炔为其保驾护航,面上恭敬没有一丝不敬。
有百姓上前对着她行礼,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她笑着回应说身子已经大好。
有孩子跑来,想来拉她手,被魏炔挡住。
“无碍——”
沈清然蹲身握住孩童的手,亲昵的点了点对方的鼻梁。
“太子妃娘娘,这是我娘亲给我买的,给~”
“给我了,你吃什么?”
“娘亲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太子妃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喜欢太子妃娘娘,您能收下吗?”
“好!”
沈清然将小手里的糖块拿过来,直到孩子母亲唤她,才从沈清然怀中跑开。
百姓纷纷送上来东西,不贵重是自个儿心意,沈清然没有拒绝,让手底下人都收下。
一路上也有不合时宜的声音,隐在人群里,质疑她的清白,毕竟她去北晔待了数月。
和她想的那般,有人说她配不上太子。
沈清然有些难受,她想回去了,不想听那些话。吩咐魏炔回去,情绪低落。
魏炔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魏炔对着手下一阵耳语后,手下接收到他的命令连忙去办,他则护送太子妃回去。
魏炔将人送回去,重新折返回街市。
那几人被士兵押上前,跪在他面前。魏炔按剑在侧,冷声问询:“就是你们几个方才在背后嚼舌根。”
“不是,不是....”几人否认。
魏炔按剑四下逡巡一圈,士兵将现场控制起来,门楼的百姓都纷纷站出来看热闹。
男人声音洪亮如闷雷:“当初太子殿下被北晔逼至九岭峡,是太子妃出谋划策派出人手去救殿下,排兵布阵与北晔周旋一日,用自己换取城中百姓性命。”
其中一人说:“那是援军亲自赶到,而且外面都在传太子妃与北晔皇帝是旧相识,早就不干净了。”
魏炔:“如若不是太子妃争取时间能等到援军?...北晔军队踏破城门,是谁保下你们性命。”
男人无话可说,无反驳之力。
魏炔道,“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太子妃清正,无需自证。”
“太子殿下太子妃夫妻一体,顶顶相配,不需要旁人的置喙。”魏炔冷笑十分轻蔑,“但尔等如此污蔑太子妃名声,简直可恨。”
几人脸色酡红,被暗骂忘恩负义。
当初魏炔极为不耻沈清然,与他们无异,是她证明了自己,摆脱那些不好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