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琅其实也在赌。
这些年太子和三皇子两人多少的明争暗斗,他太蠢,太过于急功近利,所幸抓到了一份有用的证据,但他拿不准这份证据在太子这里的份量。
“铿锵——”
一道银光闪现,其中一名舞姬持刃而出,朝着裴颂的方向而去。
方才跳舞的舞姬吓得花容失色,有的跌倒在地上,有的三两抱团在一旁瑟瑟发抖,一个两个看着这个女刺客,心道一声“完了”。
怎么会有刺客?
太子身边的侍卫邵临当即出手,持着长剑和舞姬旋斗开,一路武功诡谲莫测,身形快的不行,她明显落了下风。
从腰间摸出暗器甩出去,邵临侧了侧身子,三两下便擒了舞姬,长剑抵在她的脖颈。
“嗬......”她咬破齿中藏着的毒药,鲜红色的血顺着口中流出,缓慢的倒在地上。
邵临看向上方的人,摇了摇头。
“殿下,臣是冤枉的........”黄琅扑通跪倒在裴颂面前,抖得不行。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本是抱着献礼的心思求得裴颂的庇佑,现今这种情况......和他脱不了干系了,他不被降罪就烧香拜佛了。
地面上的一众美人吓得花容失色,之前的心思也早就没有了,先前想要留在东宫的念想多大,现在就有多么迫切的想要离开。桑碧跪在地面上,表现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邵临按剑在侧,下颚微抬:“黄大人,难不成这些舞姬是他人进献的?”
这也算是打脸了黄琅之前的话,颇具嘲讽之意。
邵临一身黑色衣衫,人生的高大威猛,跟在当朝储君身边做事自有几分威严森冷的气质,手中也沾了不少的鲜血,是裴颂的得力干将,底下的人见了都要尊敬三分。
邵临自小就跟在了裴颂身边。
立过功,皇帝封赏,二等侍卫,正四品。
官阶小的还需称呼一声邵大人。
黄琅连连磕了几个响头,“嘭、嘭、嘭”为自己辩解,但显得如此的无力。
“把人带下去,好好审问——”
不冷不淡的声音响起,裴颂的眼在前方扫视了一眼,更是直接给邵临一个指令。
“太子殿下,我们是冤枉的、我们是冤枉的呀!”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大人,我们是无辜的,我们是冤枉的。”
一众舞姬被拖下去,纷纷喊着冤屈,声音一点点的拉远了。黄琅颤抖的双手交握在前,抬头:
“殿下,臣是冤枉的,人是臣亲自献上的,又怎会愚蠢至此刺杀您,给臣几日时间,定查个水落石出,给殿下一个交代”
偌大的殿上无一人敢开口,大气都不敢喘。
“你打算几日?”裴颂反问,拖腔带调的更像是凌迟处死般。
“十.....十日,”黄琅看了男子一眼,额上、颈子的冷汗往下落,哆哆嗦嗦说:
“不,三日”
“邵临,这三日你就同黄琅一起查清案件”裴颂下达命令。
“是,殿下”
一场宴席很快散去,该离开的离开。
黄琅许下三日之期查清刺客之事,被扣在东宫,率先便去了地牢,邵临跟在其身后。在去的路上仔细一想,也算是得到了东宫的保护,心情也不算太过糟糕,因为太过迫切想要查清楚刺客之事,必定还有同谋,他便有些急惶,还在半道中因为太过急的步子,差点拌了个自己个跟头。
邵临只一眼便收回目光,表情无甚波动。
内里却骂了句:“蠢东西”
裴颂十三岁入东宫,地牢是后来重整修的。
冷色月光不吝啬的洒落在琉璃瓦上,树影婆娑,一进去就能感到里头的阴暗潮湿,空气中弥留的血腥味很浓,门口处有东宫的侍卫把守着,黄琅掩鼻遮挡,脚步加快。
黄琅来时,里头正在挨个审讯。
十六岁的小姑娘拧巴着一张脸,哭的委屈,急得牙齿都打颤了:“大人,我跟此事真的无关,我不是同谋、我也不认识她,我就是春雪楼的……”
“啪——”男子一巴掌扇上去,“嗬”的一下阿萝跌倒在地上,男女力量本就悬殊,这下姑娘的脸直接肿了起来,身子抖得不行。
“冤不冤枉由不得你说,问话你便答”
“是”她舔舐着齿间的血腥味儿,喉头犹如利刃剐的疼痛,暗自咽了一口气。
..........
黄琅守在一边看着审讯了一个又一个,掌正和黄琅说着每一个舞姬的底细,黄琅询问了和那个女刺客相熟的舞姬,又问了些别的,后又一一提审了有嫌疑的舞姬。
没用的信息倒是一大堆,弄得黄琅火冒三丈,脾性俨然压制不住。
地牢阴暗潮湿,空气中满是血腥之气,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给人一种毛骨悚然感。桑碧被带到这里,被人一推,她踉跄,双肩被压下,双腿跪在血淋淋的地面,因猛地一下,膝盖狠狠的撞击在地面上,狠狠的拧着黛眉。
诸事不顺,真倒霉。
她内心气的想要骂人.........
第3章 同谋
桑碧没有幸免于难,又恰好撞上了黄琅的枪口,一顿身体上的折磨。
黄琅走至她跟前,嫌恶的皱起了眉,伸手捏起她的脸,对视的刹那眼中划过一抹惊艳之色。
“倒是有几分姿色,你们这些下贱胚子,本官给你们机会,不好好珍惜偏要做这等阴暗之事.......”
桑碧对上黄琅的眼睛,微微扯了扯唇角,声线温软。
“民女方才说了,既不识刺客亦非同谋,小女乃南州人士,春雪楼的人,”她声音清浅,字字句句清晰,“是大人给机会,小女才能入这东宫,观之如此堂皇繁丽之地,为何要自断生路?”
“如若民女是刺客,为何方才不一同动手?”
“那刺客连太子殿下的身都未曾近,东宫更是守卫森严,如若我是刺客便不会选在这里动手,由此可见.........”
黄琅手劲松了几分,觉得她分析的有几分道理,想知道她接下来的话,所以问:
“什么?”
桑碧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指使之人过于蠢”
“蠢”这个字更像是意有所指,有另外一层含义,明白人已经听出来了。
黄琅胸腔内有一股火往上蹿。
反手将要一巴掌扇上去,女子清润的眸子直接对上,瑟缩了下,仿若吓到了。
清泪无声的落下,颇有些梨花带雨之感:“大人,我们这些下贱胚子,苟活不易,生存艰难,求求大人还我们一个清白之身,民女是大人带进来,还请您将我们带出去。”
先是反客为主,再把自己利利落落的摘出去。
算是祸水东引了。
几句话逆转局面,声泪俱下句句恳切。
黄琅嘴巴微微张了张,一时竟无言以对,这才意识到自己跟着她的思维走,被牵着鼻子走。
两人是面对面的,旁人看不到两人的细微表情。
表面:可怜的小女子和咄咄逼人的大人。
黄琅颤了颤浓眉,对上桑碧楚楚可怜的眼眸。
桑碧攥着衣裙的手作成一团,死死的掐着,一双雾蒙蒙的眸子下是想要杀人的心,她试探性唤了声:
“大-人~”
他抬手对着身后的太监吩咐,几乎是皮笑肉不笑的说:“带下去~”
桑碧被两个太监拖下去,临了还十分感激的看了一眼黄琅,十分的感恩戴德。
黄琅感到刺眼,胸腔无名之火蹭蹭蹭上涨。
邵临自始至终一句话没说,一身黑色衣衫像是与这阴暗潮湿的地牢相融。
睨着女子被拖下去的背影。
他同黄琅一起来的,自始自终便是个旁观者,冤枉听了倒是不少,倒是没有像她这般的,这种形势下头脑清楚。
更像是强大的求生欲,即将断了的弦最后的紧绷。
桑碧被带回了牢房,门房重新上了锁、套上链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桑姐姐,你没事吧?”
她衣衫破损,血迹渗透,染透衣料,狼狈不堪。在她们之中不算最惨的一个,但也算不得好。
最惨的被凌虐,上了夹棍,鞭打。
阿萝哽咽在喉,看着她身上的伤和想着自己现在的遭遇,委屈的落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吵死了,别哭了行不行?”一个看不惯她的舞姬吼了一声。
到底是年龄小,阅历浅。
遇到这种大事就绷不住,完全慌了神,自被关进来就哭闹个不停,对着外面直喊冤,换来一顿打骂。
阿萝被她一嗓子吼的彻底消了音,伸手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泪水,肩膀一抖一松如此,还是抽抽嗒嗒的。
她说:“我无事”
桑碧抬袖,伸手给她擦了擦眼泪,轻缓。
她的大脑逐渐放空了,被拖到记忆中的场景。
妹妹要是活着,该是和面前这姑娘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