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名侍医重新踏进门口,见女子端坐在椅凳上脸色很不好看,走近了和她说话才瞧见她脖颈青紫的掐痕,五指印在白皙皮肤异常的醒目。
他聪明的没有多话,扫了眼一地狼籍低头称:“小老儿得重新准备药,姑娘稍等”说完腿脚灵巧的走出房门,很快。
桑碧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黑褐色的药膏涂了些在手背上,加上烫伤根本就看不出来原来的那一箭之伤,日后怕是会留疤,毕竟女子有爱美之心,但她倒不太会在意这个,毕竟这伤救了自己一命。
那侍医很快带着药走进来,轻手轻脚的涂药,提醒:“会很疼,姑娘且忍耐”
这全程桑碧都未吭一声,他瞧了眼只是额上淌了些汗顺着脸颊流,说不疼是假的,光是瞧着这伤都触目惊心,侍医佩服她这忍耐力,掷投过去一个眼神。
“不要沾水,明日小老儿为姑娘换药。”收拾着自己带来的东西,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喟叹开,对她说,“这手怕是要留疤了”
看了眼女子美貌模样打量须臾,忙称:“若是用些珍贵的药也能去除,有一味药有去腐生肌之奇效,和........”
话还未说完便对上桑碧泛上冷意的眼,后背一怵,觉得很是熟悉,一思索有些像方才那俊美公子。
桑碧心情烦闷不畅只感觉这侍医有些啰嗦,但知对方也是出于好意,意识到什么换了个温和的神色:“今日麻烦您了......”
“好好,小老儿就先走了!”人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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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宫已然和桑碧联络上了。
邬宫存在时间很久了,线人遍布各处,但在这任邬宫宫主的经管至少折了大半,他疑心重、心肠歹毒狠辣不是个明者,桑碧刺杀失败,妤为了掩护她殒身的消息传出。
这里不是东宫,通信更加容易的多。
邬宫之人之间都有一种特殊的联络,桑碧再清楚不过,此人是府中一个下人,她询问诛州的消息,桑碧的身份和重要性邬宫上下都知道,宫主特地交代配合她的行动,所以都将悉数告知。
现在邬宫宫主最想裴颂死。
幡阳王原不是残疾,还屯养了私兵,怪不得皇帝和太子联手做局来到这江南诛州,只是她可能是意外中的意外,如果裴颂没有将她带来这里,她想要的所有怕都实现了,京城便也不是现在模样了。
“告诉我们的人去找幡阳王,将裴颂在此地的消息透露给他,一定要做的不动声色,”桑碧说,“幡阳王忌惮太子,是现在最想杀他之人,这也是宫主所愿。”
她十分郑重说:“裴颂这边有我,恐怕他还没有打消对我的怀疑,这个时候你们不宜露面恐让他察觉。”
“明白,你自己万事小心!”
男人立马联系了邬宫的线人去照她的话办,驻扎在邬宫的线人马上和幡阳王那边搭上线,幡阳王府有裴颂的人所以要悄无声息的避开费了好一番功夫,密信一封到幡阳王手中,幡阳王天生多疑,他们像桑碧交代的那般言语,来打消他的疑虑,幡阳王一番思虑下又太过于急功近利便派出人手来。
幡阳王的人快马加鞭的打探消息,人终于回来:“的确如此,会稽郡太守家中来了位贵客,据说是恩师之子,来此办差”
“其实掩人耳目,的确是太子无疑。”
男人满脸兴奋的对他交代:“你亲自领手底下的人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的成败在此一举。”
对方连忙作揖,称“是”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
昨日黄荀诚邀裴颂前往山中狩猎,收获颇丰。
一同去的还有黄荀的长子,当日桑碧房中之事便传了出去,据说去她房中的婢女说那脖颈好重的掐痕,青紫一片,一整日都未踏出房门半步,小脸惨白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好生可怜,当日他一身可怕的气息,连从他身边过都感觉慎人,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裴颂。
黄公子扫向马背上一身玄色劲装的男人,腰身被衣袍勾勒出来形态极好,墨发规整的簪冠于顶,面容绷直无甚神态,两指间夹着腰侧的箭矢,缓缓划过箭羽,眼满是凌厉劲将目光定在前方的猎物身上,唇角微耷,“咻~”的一声射出去,一阵山林惊鸟,猎物嘶吼一声倒地不起。
黄公子感觉到一道锐利目光,侧身便对上邵临乌漆嘛黑的目光,微微颔首。
“早前便听闻公子骑射颇好,今日总算见识到了一番,我等在您面前实是拙弄了......”黄荀喜笑颜开赞扬着他,里面不乏有拍马屁的成分,但他确确实实是真心话。
“小儿不精骑射,若是能有您之姿就好了”
黄公子一言不发,少年郎不经世事单纯良善,如何都写在脸上,看向裴颂时颇带着怨,一看见他就心情不好,本来他是不想来的想去桑碧房中看看她,却被母亲一力阻拦,万不可得罪府中贵客,这才作罢。
“大公子好像对我颇有不满”他扫向带着怨气的马上少年郎,来了这么一句。
黄荀扫了眼自己的儿子,用眼神威胁过去,压了压眉眼然后对裴颂说:“公子误会了,近来吾子对学业较为烦恼而已,并不是对着公子的,让您误会!”
裴颂扯动唇角,打量须臾:“哦,是吗?”
第67章 噩梦
狩猎几乎是满载而归,大部分都出自裴颂之手,马背上英姿丰仪无双。
黄荀等人着实开了眼界连夸带赞下损了自己长子一顿,黄公子对自己父亲冷着脸,他近来只是为学业烦恼而已。
狩下的猎物几乎有百斤,其中最不起眼的便是一只通体混白的兔子,原是一对的。众人清点猎物都打算回府中了,谁料有人看到了一对白兔,收获如此好自然看不上这样的小东西了,谁料裴颂许是来了兴致,取下一箭“咻~”的一声射杀。
猎人眼中满是掌控,立于马上俯瞰猎物,满是势在必得。
落在众人眼里实大材小用,杀机现,连只兔子都不放过,一对兔子,这一只死了那一只也形单影只了。
裴颂对着邵临说:“将那只抓来”
邵临虽不解,却不得不照办,他很快抓来通体雪白的兔子,红彤彤的圆眼像是宝石晶莹剔透。
白兔躺在裴颂掌心,男人的手抚过它的背脊,触感柔软毛茸茸的,甚至能感受到掌心下动物的灼灼体温,鲜活。
邵临看了他一眼,生出一种怪异之感也没觉得不适,只是颇为奇怪。
众人打道回府,因猎得不少晚上准备摆筵。
裴颂为府上贵宾全府上下敬意十足,来参加筵席的还有会稽郡太守黄荀一众同僚,管乐奏、歌舞起,众人纷纷执着酒樽掩袖畅饮,其中不乏有朝着裴颂敬酒的官儿,他兴致阑珊抵在唇边浅呷一口,眉眼低敛。
酒过三巡后,裴颂离席走在后院,穿过曲折游廊处夜风抚摸面颊,衣袂飘然。
对面一抹急匆身影闯入眼帘,然后停在门前,在厢房门上叩了叩。
很快门从里面开了,那道身影走了进去,房门闭合着只能看到房中微晃的烛火照亮两人的身影,投射在窗上。
..........
“黄公子,请问有什么事吗?”桑碧抬眼问。
他看着她忍不住抬手抚向她脖颈触目惊心的青紫掐痕,桑碧下意识拍开:“黄公子,男女有别”
“已经很晚了,你我单独共处是不是不太妥当,让人看见不好解释”她言语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黄公子:“在下是有事情跟你说”
桑碧看他如此郑重模样有些不明所以,讪讪然:“你且说,我听着呢!”
“他是个比较危险的人物,你不适合待在他的身边。”黄公子眉蹙着,着急的上前一步抬了抬手落在半空中霎时顿住,“桑碧姑娘,你离开这里吧,你离开他的身边吧!”
“黄公子,你能将话说的清楚点吗?”
少年郎字字句句真切吐露:“从你来我家和你相处的这些时日,我渐渐倾心于你,我喜欢你的才气,喜欢你的聪慧,喜欢你待人处事落落大方,喜欢你的聪慧和美丽,定亲之后我便歇了这份心思,我现在不否认依旧倾心于你,感情不是我能控得。看你们平日相处......”说到这他哽了下,才重新抬眼:“我觉得自己比不上他”
“可是他那样对你,我现在不这么觉得了。”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笃定的味道,就那样看着她。
看了眼她脖颈斑驳的伤痕,眼中带着悲怆。
桑碧顿了顿,说:“黄公子要带我离开吗?”
少年郎抬手:“不,我与周家小姐已定亲定岂能做那等不负责任之徒,弃家不顾,但我的确倾心于你我希望你好,今夜黄家夜宴,龙蛇混杂,我派人助你离开。”
“姑娘不用担心往后的打算,我会将你送到一安全之地,有宅宇、银白之物傍身。”
桑碧站在他面前显得娇小,被他高大的身躯遮挡在前,侧耳倾听完,呆愣在原地。
桑碧不算良善之辈,这些年心思阴暗,可以说是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不择手段,少年郎清俊纯朗端正,没有阴谋暗诡心思算计,只是捧着一颗真心来,黄公子绝算是一个正人君子,可能是处在不见天光满腹算计之地久了,见到这样干净、良善之人,给她很不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