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声使她感到越发的烦躁,皮肉肌肤上的那层燥意也愈发明显,雨水似是沁入她的衣裳里,成了她无数个夜晚在榻上辗转反侧、卧不安枕时冒出来的一层细汗。
雨越下越大,雨声愈嘈杂,她的世界就愈发宁静,仿佛这室内、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想起了她死去的生母,她生母并不是死在一个下雨的日子里,但是母亲下葬的那天下了大雨。
因为那场大雨,母亲的葬礼被草草了结,连父亲都没有过来再看一眼。
家中奴仆们冒雨跑来跑去,忙前忙后,面上也多添了些敢怒不敢言的焦躁和不满。
她瑟瑟发抖地守在母亲的棺椁旁,期盼着能多陪母亲一会,希望母亲不要那么快就被埋葬。
但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等着早点把她母亲埋入土里,了结差事,他们就可以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好好歇一歇了。
这只是她一个人的母亲。
那一刻,她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她知道所有人的心都和她不一样,没有人会了解她。
她在这一岸,其他人的心事在那一岸。
周婈珠在室内坐到了深夜时分。
这个点,魏宫之内她的妹妹周媜珠正躺在龙床上抚着孕肚伤秋悲春,而她也郁郁寡欢,心气沉浮。
忽地,婈珠起了身,唤来了守夜的婢子:
“……我要见段充。”
说出这句话前,她酝酿了许久,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嗓子里吐出这几个字。
那奴婢也愣了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困惑地“啊”了一声。
“段充在哪里?我要见段充,去把段充叫过来。”
她眼神定定地望着那个婢女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刻婈珠甚至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如果这个婢女不准她见段充,她就把她妹妹周媜珠秘密和她打听长沙公主的事情吐出来,让这个婢女回宫去禀报给周奉疆,为她换来可以再见段充一面的机会。
妹妹么,反正是用来做买卖的。
周媜珠生来就该是她实现自己心愿的垫脚石。
然而令她不曾想到的是,这个婢女居然没有多说一句话,道了声“是”后便转身下去了。
一刻钟后,有个沉默的男人在她门外跪下,一如从前,恭恭敬敬地给她行了礼。
区别只在于以前他叫她淑妃,现在他叫她公主。
婈珠静默了良久,轻声吐出两个字:“进来。”
门外的男人动了。
他谦卑地推门而入,时隔数月,他们再度重逢。
他还是那样高大的身形,脊背也挺立如初,只是瘦了很多,面色也沧桑了许多。
这几个月来,彼此的日子都不算太好过。
他是一路冒雨过来的,雨水淋湿了他身上的衣衫,湿透了的布料紧紧绷在他身上,贴合着他身上每一寸紧实的线条。
周婈珠莫名抿了抿唇。
她看着段充,可是段充没有看她。
他再度跪地,平静地向她道谢,称颂她救了他一命的恩德,也平静地承诺将此生忠心于她,为她卖命。
婈珠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蹲下了身体:
“你说我对你有大恩,可你连看我一面都不敢。你看看,我是不是老了许多了,变得春残花谢,人老珠黄?”
段充称不敢,他又道:“奴才身为下贱,本不应踏足公主寝居,冒犯公主贵重。”
“好了!你又不是宫里阉了的太监,满口奴才奴才的做什么!”
周婈珠哼了一口气,起了身,慢悠悠地踱步转了个圈,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让邓元益给你送一顿好饭,再给你找个女人,让你痛痛快快地上路。邓元益找了吗?”
段充答:“邓将军给臣送了饭食。臣知是公主的恩德,臣永世难报,铭记于心。”
“那女人呢?他给你找了吗?”
段充沉默了一会:“邓将军是给臣送了一个……一个……”
“你睡她啦?”
“臣不敢!臣又让邓将军把她领走了,臣不敢!”
“那个女人漂亮吗?”
“臣不敢看,臣不知。”
周婈珠无声勾唇笑了笑,又问他:
“之前你拉拢韩孝民,陪着韩孝民大吃大喝的那些日子里,韩孝民嫖宿过不少女人,他给你找过娼女服侍吗?”
“……找过。”
“你睡她们了?”
“臣不敢!臣是为公主做事的,岂敢……岂敢这般行事……臣一个也没碰过……”
“是因为韩孝民给你找的那些女人不漂亮吗?”
“不,不是,臣不知道她们漂不漂亮,臣一心为公主尽忠效力,并未留意这些……”
周婈珠大怒:“那你就不能一口气把话都说完!非等着我一句句问下去!”
她的怒气总是这样说来就来,段充跪地俯首,一个字也不敢再多说。
片刻后,她的怒气似乎消退了些,又渐渐走到他身边来,姿态轻佻散漫地用足尖轻轻勾了勾他跪在地上的膝:
“那你有过女人吗?”
直到这时,段充才霍然发现她竟是赤着足的。
那是一双雪白纤细、没有半分瑕疵的嫩足,是赤裸着的,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轻轻踩在他的膝上。
这一下对他的刺激恍若天打雷劈,简直是许多年来他梦里都不敢梦见的旖旎糜艳景象,令他喉间顿时涌上了血腥味,头昏脑涨得一时间说不出一个字来,浑身的血气又不可避免地朝胯下那一处涌去。
见得不到他的答案,婈珠的足下加了几分力气,朝他身上踢了一下:
“我在问你话!”
“……没,没有过。没有。臣没有。”
他舌尖发颤地慌乱回答了她,这一刻竟然连自己是在人间还是地狱也分不清了。
周婈珠脸上的笑意愈发深:
“你今年二十八岁了吧?二十八岁,没有过一个女人?夜间难眠时,想到的会是谁?是我,对不对?”
她收回了那只白嫩的足:“我知道你喜欢我。”
段充一下如遭雷劈便愣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他只觉得自己如在意乱情迷之中,昏昏沉沉地发现她再度俯下身蹲在了自己身边,抚摸着他的脸颊。
“你的梦里面没有过我吗?梦里的我,是不是迷糊朦胧,并不真切?”
“那你今天可以好好地做一个梦了,就当是个梦。你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看看这个你守护了数年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她解开了自己腰间寝衣的系带,将大片细腻的肌肤裸露在他面前,又伸手探到他那里,隔着几层布料握住了他。
她毫不顾忌他身上湿透的衣衫,就这样缠在他身上,伏在他肩头喘息,也附在他耳边吐息告诉他,今晚我可以是你的。
这是你应得的,你为这个女人放弃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大好人生,你为她劳心劳力,上刀山下火海地陪着她,你为什么不能碰?
这是你应得的,你应该得到你这些年付出应换来的报酬。
她这样告诉他,迷惑他的心智。
不知是在哪一刻,他也终于失去所有的理智,双眸赤红地一下起了身,将她打横抱起,送到内室的床榻上,不管不顾地覆压到她身上来。
周婈珠没有半分的反抗,甚至还十分主动地攀附着他的肩膀,将自己的唇瓣印在他的唇上。
“我需要你……是我需要你……”
她胡乱地亲吻他,低声呢喃着。
身上的男人起初还有过犹豫,似乎是不知如何对她下手,但很快他也被引诱得沉醉其中,按着她的后脑逼她和他接吻,几近痴狂地啃咬着她的唇瓣。
几番缠绵悱恻,很快赤诚相见。
他真的没有过别的女人,也毫无章法,始终漫无目的,动作也有些焦躁起来,只能死死地握着她的腰肢。
婈珠微微从榻上支起身体,伸手握住他,引导他。
情至浓时,她环抱着他的脖颈,毫不顾忌地对他喘息道,张道恭从来都不如你,他半点也比不上你,我从前的日子都白活了,你才是我的陛下,你才是我的丈夫。
在我的世界里,你就是我的陛下,我是你的爱妃。
一开始他还能小心翼翼地对她,到后头他初尝此间滋味,一下像沾了血腥味的饿狼一般迷了心智了,任凭周婈珠再怎样求他他也无动于衷。
这是一夜美妙得几乎惊心动魄的春梦。
她在排山倒海而来的满足快慰里疲倦地靠在他身上睡下,数月以来的心烦意乱尽被一扫而空,她甚至还飘飘然如在仙境,如梦似幻。
这就是她需要的。
她需要这个。
常年习武之人,身强体壮的北地武人,到底要比张道恭他们那种养尊处优的粉面白脸要强得多。
周媜珠的丈夫应该也是这样的吧?周媜珠早已背着她享了多年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