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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君王_碧翠思思【完结】(148)

  现在她想起方才张玉令逼问她的那些话,媜珠还是一阵脊背发凉。

  譬如那人偶上所用的蜀锦布料,能得到这样布料的只有宫中的帝后,身为皇后,这人偶被皇帝发现在她的殿内,她该怎么解释此事和她无关?她该怎么解释这布料不是她的?

  她根本不知怎么辩解,也完全招架不住长沙公主的连环计。

  ——如果今天晚上审理此事的男人、掌握着所有人生杀大权的男人不是周奉疆,她自己还会有这样置身事外的好命吗?

  但凡换成其他任何一个皇帝,任何一个男人,当听到张玉令对她的质问时,他们一定也会将眼神转移到自己的皇后身上,然后若无其事地淡淡问她:

  “皇后,此事你如何解释?”

  “皇后,此事当真与你无关否?”

  如果是张道恭……媜珠相信张道恭一定会这么做的。

  但周奉疆没有。他自始至终没有怪罪过她半分。

  明明她之前无数次挑战过他帝王的权威,抓伤过他,刺伤过他,也无数次张口闭口就咒他去死,骂他活不长,但当发现有人行巫蛊之术诅咒他时,他没有怀疑过她半分。

  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将张玉令和张玉令身边的人一道带进宫中审问,如果不是他一再威压,逼迫张玉令身边的人站出来检举,张玉令不会轻易露出破绽、被迫认罪的,这场“巫蛊局”更不会如此容易地收了场。

  或许从前对他的恨意并未消散,但此刻心中的动容也是真的。

  她抱着他的臂膀,伏在他肩头低声哽咽,仍是心魂不定的模样。

  周奉疆抚着她的背哄她睡下,仍是一遍遍极耐心地哄她别害怕,告诉她说,这些全都过去了,他会为她主持公道,也会惩处张氏他们的。

  面上是款款温情,可他心中何尝没有憋着一股火气?

  ——其实周奉疆今晚上是很想好好教训她一番的。

  温顺善良、柔婉单纯,是她的好处,是爱她的人喜欢她的缘故。但太过善良单纯,多少年来都蠢得毫无长进,就算是只母老虎也早已在山中饿死了,何况她还是只食素的兔子。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能永世庇佑呵护她,但他还是希望,她能聪明一点,工于心计一点,再心狠一点,自私一点。

  若不是顾忌她怀着身孕,若不是因为她刚受了惊吓动了胎气,他今晚一定会不留情面地再好好教训她的。

  他还要告诉她,张家的人就是没一个好东西,张道恭是这种人,张玉令也不是什么好人。

  只有哥哥最爱你,你能信任、能依靠的只有哥哥。

  可……可就算不顾及她,好歹要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十月怀胎里,他有再大的气也不好撒到她身上去的。

  媜珠稍稍回过神来时,是周奉疆拿着温热的巾帕在擦拭她的脸,他问她身上还好不好受,又一再劝她早点睡下,好好养着身子。

  媜珠轻轻摇头说她无事,又说她不困,睡不着。

  她眼下有一抹疲倦之色,紧紧抱着周奉疆的手臂,忽然开口对他说:

  “陛下,妾今夜想和陛下好好说说话。”

  周奉疆将手中的巾帕丢回一旁宫娥捧着的银盆里,垂眸看她:

  “想好好和我说话?说什么?”

  “陛下……”媜珠正要开口,周奉疆打断了她,

  “既然想好好和我说话,四下无人之时,你还称我为陛下?你还自称为妾?我不喜欢听你这么说。”

  媜珠被他无端打断,有些委屈地抿着唇看着他,他拍了拍她的脸:

  “叫伯骧哥哥,叫夫君,叫哥哥,都可以。以后没有旁人在时,不许再称我为陛下。”

  他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你心情不好想找茬和我吵架的时候,叫我的名字也行。”

  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再好好地叫他一声“哥哥”了。

  明明那是她幼时学会张口说话时叫出的第一个词语。

  媜珠犹豫半晌,试探着道:

  “伯骧哥哥,本宫有些话要跟你说。”

  ……

  周奉疆当真是被她气笑了的。

  他一下笑出了声来,胸腔震动,连带着媜珠也感受到了他的这份笑意,不由得唇角弯弯,莞尔一笑。

  须臾,他收敛了笑意,严肃认真地看着她:

  “但请娘娘吩咐,臣必洗耳恭听。”

  媜珠细声细气地低声启唇:“今晚的事,是我的疏忽,我该好好谢谢你,谢谢你保护我,相信我。”

  “还有呢?你就只想和我说这些?”

  媜珠点了点头。

  周奉疆故意冷了几分脸色,既然是她毫无睡意,那也不怪他要拉着她熬下去了。

  “娘娘无话可说,臣还有些话想问问娘娘,还请娘娘为臣答疑解惑。”

  “还记得你刚才都和我吵了些什么架吗?一则,你说我好色,说要让我去碰那些西域使臣们送来的美女,这话是你说的吧?”

  媜珠瑟瑟地缩了下脖颈。

  他看她这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说过我只会有你一个人,也只有过你一个女人。以后这些气话,能不能不要再说了?娘娘,您这是侮辱臣的清白。臣要是敢张口说娘娘人尽可夫,娘娘说不定要气得再从楼上跳下去一次的。”

  媜珠刚承了他那么大的恩情,现在是吃人嘴软的时候,当然不敢再和他辩驳什么,只能一一点头应下。

  周奉疆继而细细回想媜珠刚才还说了些什么,又和她算账道:

  “你说你知道张氏给我写过信?是张氏告诉你的?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提起这一桩,媜珠也有些委屈:

  “还要她来告诉我?她给你写的信就那么大张旗鼓地摆在你宣室殿书房的桌上,我那次去找你问周奉尧的死因,就那一天,我亲眼看见了的!”

  周奉疆很无奈:“那封信是随着龟昌使臣寄来的国书一道送来的,我一个字都没回,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我和张氏从无私情,你既看见了,为何当时不亲口来问我?”

  媜珠冷笑:“我问你了啊。那天我问过你有没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你一个字都没提那封信。妾不敢做那等争风吃醋的妇人,惹陛下嫌恶厌烦,当然不敢死缠烂打刨根究底。”

  周奉疆顿时有些哑口无言,许久后他才辩解道:“这算什么秘密,我从来都没放在过心上,我以为不值得和你一提。何况,”

  他也翻起了旧账,“何况皇后娘娘当时给建德皇帝寄了多少信,说什么祝建德皇帝日月升恒,德被四海,臣也没敢吃过什么醋。张氏给臣寄来的信,臣连一个字都没回过呢。”

  媜珠竖起蛾眉:“伯骧哥哥,你敢和本宫顶嘴!”

  这一件遂到此为止,谁也不再多提了。

  片刻,周奉疆又问她,“我记得你还和我说过,说你知道外头有人沸沸扬扬传我和张氏有什么私情,说我和张氏有什么过往,这话是谁告诉你的?我和张氏有什么私情过往?你再说给我听一听,好不好?”

  媜珠咬着唇忸怩着不肯开口了。

  周奉疆微笑着看着她,顷刻之间他自己思索过近来媜珠的种种行径,心中顿时彻悟:

  “又是琅琊公主过来跟你编的新谎话?你这辈子要听她多少谎话才甘心?”

  前段时间,赵太后身边的福蓉出宫去看过琅琊公主,并且福蓉回宫后又来过椒房殿。

  当时周奉疆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现在联想起来,他还有什么是想不明白的。

  媜珠当即回道:“二姐姐跟我说你当年在洛阳见过长沙公主,这算是谎话吗?二姐姐说当年长沙公主有意招你做驸马,你也不曾拒绝公主,这也算谎话吗?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为什么陛下不告诉妾,为什么妾不能知道?”

  周奉疆一时失笑:“你很好奇当年我去洛阳的事情?”

  媜珠低头不语。

  周奉疆笑了一阵,幽幽开口:

  “当年张氏的确曾在洛阳的酒楼里召见过我,然当时是我坚称公主尊贵,召见外男应以屏风相隔,公主若不设屏风,臣宁愿抗旨而死也不能见公主。

  后来张氏设了屏风,我才去隔着屏风和她说了几句话。我连她那时候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确实问了我做驸马的事,并且暗示我说,史书里多少的王侯将相,都是娶了公主才富贵的。她说我尚且年轻,只是根基浅薄,可否有意效法前人?”

  “我说,我地位卑贱,人微言轻,只想先立业再成家,待建功立业之后方可迎娶心爱的女子,不能叫我心爱的女人跟着我吃苦。”

  “在这之后我很快就离开洛阳,回到冀州了。我跟她也再没有过半分交集。娘娘,您安心了吗?”

  他捏着媜珠的下巴,逼媜珠抬起头和她直视:

  “你说,我十年前就在洛阳说过想娶的那个女人是谁?”

  媜珠别过了眼:“十年前我才十三岁。你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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