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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君王_碧翠思思【完结】(150)

  他这时沉吟了片刻,面上很快浮现一丝阴狠的笑意:

  “这也好办。我带着你就私奔,带你跑到什么山岭之间,自立门户做个土匪,找个朝廷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我当土匪头子,你就是我的压寨夫人,咱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慢慢积蓄势力,做一方毒瘤,威慑朝廷。就算暂且是他们张家的太平盛世又如何?我不信一百年后还是他们的盛世。

  我们可以先据一山一河,再据五山,十山,一镇,一县,一州,一郡……一点一点地养着自己的势力,我死了还有我的儿子,我儿子死了还有我的孙子,熬到张家的天下太平不了了,我的儿孙也还是要出来造反夺天下的。到那时候等他们再追封我做皇帝,追封你为皇后。”

  这听着倒很像是当年冀州周家老祖宗们的发家史。

  他甚至还能得意洋洋地自称自己为朝廷的“毒瘤”,可见这种人天生就是要当乱臣贼子的命。

  ——虎狼心性,实在不愧于媜珠父亲周鼎当年对他的评价。

  还不等媜珠说话,周奉疆又问她:“妹妹,我愿意为你抗旨不尊,那你愿意舍弃父母家人和荣华富贵,跟我去山上做一个土匪的压寨夫人么?”

  他替她做了回答,

  “你当然不会愿意的。我知道你不会跟我走。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把你绑走,掳到山上去,然后日夜宠幸你,叫你给我一窝一窝地生孩子,等咱们的孩子都长到会跑会跳了,我叫他们背着金银、带着礼物下山去看望外祖父母,叫他们告诉一声,说娘亲在山上过得很好,爹爹很宠爱她,现在她腹中又怀着一个了。”

  媜珠啊地尖叫了一声,抄起手边的软枕又砸向他:

  “你还是娶你的公主去罢!别来折磨我!”

  倪常善入内替皇帝更衣换上朝服,周奉疆一面解着自己的腰带一面对她笑道:

  “妹妹当初愿意跟着河间王淫奔洛阳,还跟我说,只要能和河间王在一起,过什么样的日子都甘心,陪他吃糠咽菜也无怨无悔。怎么,如何和我就不行了?还是妹妹觉得做一个土匪的压寨夫人折辱了您馆陶县主的身份?”

  “不愿意做土匪夫人也成,其实……”

  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其实上一次你嫁给我的时候,我也没舍得叫你做土匪夫人。你是我李家的少夫人,周太子妃,周皇后。那时候你与我很恩爱、很恩爱。”

  说到“恩爱”二字时,他面上也浮现一丝迷离徜恍、魂不守舍的微笑。

  第97章

  媜珠愣了一愣,有些不解:“什么李家?什么是……我上一次嫁给你?”

  周奉疆彼时已更衣毕,他暂且挥退了倪常善,到媜珠床榻边坐下,

  “媜媜,我前段时日做了一个梦,梦见如果我父亲没有死,后来一切会是什么模样?”

  会是什么样?

  他这么一说,媜珠也有些好奇这个问题。

  如果周奉疆的生父没有死,那么后来郑夫人也不会流落到冀州地界做了那种营生,再后来她更不可能抛弃了自己的儿子……

  也许周奉疆不会再到冀州侯府做周鼎的养子,也许她一生都不会认识他。

  那他们后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另娶,她另嫁,彼此一生都再无交集吗?

  这么一想,她心里却又有几分不大痛快,像喝醋似的酸涩。

  但周奉疆又说了,上辈子她还是他的皇后,那他们后来应当是相识的吧?又是如何相识的呢?

  周奉疆三言两语地对她说完了他梦中的那个故事。

  的确是三言两语间就说完了,因为随着时日流逝,那个梦对他来说越来越模糊,他甚至连自己梦中父母的名字、容貌和他的几个弟弟妹妹、他的儿女们,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唯一还能记得的,皆是与媜珠有关的部分。

  他对她说话时的脸色颇有几分神往:

  “曾经我没有费半点力气就哄你心甘情愿嫁给我。婚后,你待我极为温柔体贴,柔情似水,温情蜜意……你和我万般恩爱,为我生育儿女,主持家中大小琐事,我家里上下莫不称颂少夫人的贤德,公婆喜爱你,弟妹们敬重你。后来我父亲称帝,我为太子,你为太子妃,我父亲封我们的儿子为皇太孙,又册封我们的女儿为汉国公主,你做了我十年的太子妃,四十年的皇后,我们一生相守近六十载,生同衾,死同椁……”

  他愿意沉浸在这样完美无瑕的美梦里,媜珠则仿佛置身在他的梦外冷笑:

  “陛下是嫌弃妾身如今还不够温柔小意,又不够贤良淑德,于陛下无用了。”

  他冕冠上冰冷的十二旒玉珠串有几分遮住了他的神情,媜珠看他时有几分不太真切。

  周奉疆慢慢地回过了神来,却又摇了摇头:

  “今生如此,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你不必再那样辛苦,你什么都不用为我做,只要安心享受我献给你的一切荣华锦绣就好。”

  她今生的确是轻松的,也从未鞍前马后地为了男人的宏图霸业付出过什么心血,只有周奉疆从头到尾讨好她的份。

  过去几年,他在外头打仗,媜珠安安心心地待在冀州家里陪着母亲,过得是花攒锦聚,锦绣深堆,住的是瑶台阆苑,画阁朱楼。

  外头乱世狼烟血海,男人马背上征战的血汗辛苦,从来都和她无关,也不需要她来操心。

  彼时作为冀州节度使夫人的她,在名义上也还是需要操持家中大小事宜的,但周奉疆和她母亲早就替她料理好了一切,她做家中主母,上下要使唤的人都被调教过,这才送到她面前为她做事的。

  这些奴才对她这年轻的夫人是毕恭毕敬、尽心尽力,从不敢有半分欺上瞒下,媜珠吩咐下去什么事,底下的人一定办得妥妥帖帖,不敢和她唱半句反调。

  她需要操持什么家务事?

  也就是每月走走场面翻一翻家里的账本罢了。

  后来到宫里做了皇后,也还是这样。

  周奉疆对她操心起来简直比做父亲的还要细致周到,怕她处理不好宫里宫外的繁琐事宜,于是就把内司省里的宦官、女官们全都筛选挑拣又调教好了,这才叫这些人来她跟前回话、侍奉。

  ——也许做父亲的也鲜少能溺爱女儿到如此地步。若是女儿嫁了人在婆家管不好家务事,做父亲的只会张张嘴皮子怪嫡母没教养好女儿,没把女儿教得聪明些,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底下的宫人奴才对这个皇后是万般小心谨慎,也不敢有一星半点的阳奉阴违,凡皇后交代的事,绝不敢办砸了半分。

  所以,她不用付出多少精力和心血,宫中一切井然有序,叫旁人都称颂这个年轻的皇后有手段,有能力。

  也因此,她没有在下人们手里吃过什么亏,没有受过旁人的欺瞒算计,养出了至今单纯天真的心性,看谁都像是好人,谁说什么她都愿意相信别人没有故意骗她。

  媜珠挑眉又问他:“陛下曾做过这样窥知前世因果的梦,如今再看臣妾如此情态,如此不肯驯服,想来一定十分失望不满吧?”

  周奉疆摇头否认了:“失望倒谈不上,其实你桀骜不驯时也有一份别样的可爱。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况且……”

  他叹息,“况且我后来也想明白了。我今世对你并没有那么好,许多时候都是我自以为是打着为你好的旗号操控你的生活,我没有真正如夫妻那般尊重你,也有过数次对你动粗的时候。我对你都没那么好,如何能厚颜要求你对我百般柔情体贴、贤惠温婉?”

  媜珠轻笑:“陛下觉得自己对妾不好吗?陛下不是一直告诉妾说,您给了妾名分、荣华、专房之宠,让妾的母亲和外祖家俱同享这份尊荣,您在乱世中庇佑了妾,是妾不懂事、不知足,妾应当对您感恩戴德,事事顺从听话。”

  “这些是我给了你的。可你还是不快乐,只要你不快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

  周奉疆忽然想起了那夜在未央湖上郑夫人和他说过的话。

  他的神情有几分颓废低落起来,

  “是我在爱你,重要的是你的心情,是你这一生在我身边能不能高兴快活。有的男人家中布被瓦器、粗衣粝食,可他的妻子跟着他耕种劳苦,依然快活自在,高高兴兴。而我即便能给你所谓的膏梁锦绣、甘食丽服,让你住在玉楼金阙中,可你并不快乐,你和张道恭说,在我身边没有半分欢愉,那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纵使身为帝王,我还不如引车卖浆的贩夫走卒之流。”

  二十多年来,他在她面前的姿态都是高高的,就像他永远不会弯折的脊背一样高傲。因为他需要这份高姿态来维持兄长的威严,要照顾她,更要管教她,让她对自己这个兄长始终存有几分信服。

  所以他从未对她低过头、认过错,从未有过这样彻底放下身段来哄她的时候。

  ——之前几次他在床榻上对她动过粗,回过头来又意思意思地哄她别再伤心生气了,并且保证下次绝不再犯。那种“低头”都是假的,假的一文不值,实则没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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