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记得祖母平日里曾表现出对奚三娘子的兴趣，为何在这个时候，会有这么多话要跟她说？还要单独留下她跟她说……
对面的辛玹站了起来，打断了宣怀周的思绪。
两人蓦地对上了眼神，又在下一刻都冷着脸撇开。
辛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目光慢移，看到宣怀周还是那副包子样儿。
他想想里面躺着的老太太，再想想奚酥落此刻可能会对宣怀周寄存的心情，有些不爽，但强行压制。
辛玹：“喂。”
宣怀周抬头望了过来。
辛玹原本想好的问题不上不下，卡
在嗓子里。
宣怀周轻叹一声，“表哥不用这样，不想理我也没关系，上一次，我是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辛玹白了他一眼。
“我没想到上一次，我是想问你，妻主生辰时，母亲送去了一支雪灵芝，对……的情况有用吗？”
就算不能救回老太太一条命，若是能帮她拖些时日，等着女儿女婿回来见上最后一面，奚酥落会松快些的。
宣怀周显然知道这件事，他摇了摇头。
第79章
二更如果你觉得我变了，那是因为我正……
辛玹死心了，不再多说，本来他也只是问问，心里知道，违抗天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但宣怀周的表情较之前柔和了不少，他看着辛玹，轻声开口：“你与之前相比，似乎不太一样了。”
辛玹看着他，眼神微冷，默了默，轻笑了一声。
“爱一个人就会为她学习，为她接受，为她改变。”
他说：“如果你觉得我变了，那是因为我正爱着某个人呢。”
宣怀周听完，少见地露出了非常嫌弃的表情。
他平时是内敛温和的人。
也只有在跟辛玹对上的时候，才能被气得这么鲜活外放。
辛玹看到他这副不高兴的样子，心情愉悦了一些。
刚准备继续说几句气人的话，奚酥落开门出来了。
两人同时起身急切地迎了上去。
“妻主。”
辛玹先宣怀周一步开口，奚酥落看向他，对他轻轻点了下头。
宣怀周一脸忧心忡忡，“我祖母，跟你说了些什么？”
这其实也是辛玹好奇的问题。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
如果是能告诉宣怀周的话，当时宣老太太一定会留下他们两个，而不是要求单独和奚酥落说话。
果然，奚酥落没有回答。
“去照顾她吧。”她柔声道：“奚家有不少药材，你若是有需要，随时去拿，若我们能帮上什么忙，你一定要说。”
宣怀周蹙眉看了奚酥落半晌，微微颔首。
回程的马车上，辛玹才开口问奚酥落，宣老太太跟她说了什么。
“如果是可以随随便便告诉别人的话，她为何当时只留下我一个人呢？”
辛玹呆了一瞬，突兀地笑出了声。
奚酥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辛玹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整个人贴在她身上。
“妻主不要难过了，人终有一死，宣老太太其实算得上是善终了。”
奚酥落长叹了一口气。
辛玹怎么可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宣怀周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奚酥落心里确实有些后悔忘了一件这么重要的事。
她其实是有机会改变的，但没来得及。
辛玹看着她，眨了眨眼。
他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奚酥落的脸，奚酥落转头瞪着他。
“你做什么？”
两个人离得非常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吐息。
奚酥落突然恍惚了一下，他们两个，真的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妻夫了，和其他人，似乎没什么区别了……
她往后仰了一下，辛玹看着不是很乐意，撇了撇嘴。
但没有继续逼近。
他小声道：“我原本想，若是谁能预料到这一切，哪怕提前一个月也好，让他们两个启程去凌城，宣老太太这一生其实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奚酥落看着他，轻轻地屏住了呼吸。
辛玹却没看向她，而是靠在她身上看着车门的方向。
“但是现在觉得，他们没有启程去凌城，而是留在檀城，也挺好的。”
“为什么？”
辛玹看了她一眼，咬了下嘴唇。
“妻主恐怕不知道，听说凌城现在乱的很，早些年皇室丢了一个小皇女，前段时间自己找回去了，听说是什么……‘天命女’，其他皇女怎么乐意呢，到手的皇位就这么飞了？”
奚酥落死死地盯着他看，呼吸缓而沉。
又突然想到这样太刻意，太明显，于是也看着别处，不敢再看他。
奚酥落非常担心辛玹一个扭头就看到自己失常的样子。
但她又突然想到，或许辛玹已经感觉到了她的身体僵硬？
不……应该没有，否则他一定会问。
“宣家其实也被连累了，为了调查陈年旧事，听说正被囚禁在自己府中呢，若是宣老太太带着宣怀周去了凌城，恐怕都等不到此时此刻。”
奚酥落：“……”
辛玹这话说的其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上一世宣老太太虽然没有在临终前见到女儿女婿，但她同时也并不知道他们正陷于困境之中。
她是在些许遗憾中离世的，但若是她知道这件事，大概走也走得不安心。
奚酥落想到她说的话。
“无需伤感，这世上多得是来不及的告别。”
其实仔细观察起来，似乎……
宣老太太对于现在的遗憾，看起来还没有奚酥落心里的多。
奚酥落看向辛玹，问他：“这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么言之凿凿……”
辛玹神色不变，应答如流。
“母亲告诉我的，她不让我跟别人说，她担心祖母表弟伤心，但她心里也很清楚，这肯定是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辛时序？
奚酥落满脑袋问号。
她上一世就知道凌城的情况了？
奚酥落发现自己还是走进了固有误区。
她以为凌城檀城离得太远，人员信息之间是不互通的。
但其实，凌城的事情辛时序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告诉任何人罢了。
“母亲不让你跟别人说，你为什么告诉我？”
辛玹笑了一下。
“母亲清楚我知道了什么都会跟你说的。”
奚酥落：“……”
辛玹又笑了一下。
“同时她也知道你就算听我说了，也不会出去乱说，所以才会告诉我。”
宣老太太又撑了半个月，最终还是没能等来女儿女婿，便撒手去了。
这一日来墨来找奚酥落，跟她说周大人找她。
奚酥落打算出门赴约时，辛玹也要跟着去。
“我去见周大人，你去做什么？”
“段沐肚子不是挺大了么，我去看看他呀。”
奚酥落惊呆了，说话差点儿变成结巴：“你、你别、别去给人家添乱行不行？”
“我是去看看他，不是添乱。”
辛玹一字一顿，理直气壮。
“前几日让知夏买了些补品，原就打算这几日上门送过去的，正好你要去周府，那我们一起，还能一起回来。”
奚酥落非常不解，“你为什么要去看他？”
重音放在了最后两个字上，很重。
辛玹皱起了眉，但他最近的耐心程度大有长进。
都被质疑了两句了，依然在跟奚酥落平和地解释。
“周娘子是你的挚友，段沐是她的夫郎，我原本就应该与他结交的。是，我是看不上他的出身，不过现在回头想想看，一个小侍混成了正经夫郎，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想来驭妻有术，我去跟他讨教讨教。”
奚酥落：“……”她白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她还是觉得辛玹在撒谎，一定有阴谋。
直到知夏拿出那些补品，奚酥落还是这样觉得的。
可她实在想不通辛玹对段沐……能有什么阴谋？
她在马车上对辛玹耳提面命。
“我可提前跟你打好招呼，如果段沐因为你出了什么事，我可永远、永
远、永永远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周卉桐现在有多喜欢段沐，奚酥落非常清楚，因此她格外担心辛玹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来。
辛玹冷着脸看着她。
“你跟我说了这番话，我倒是想让他出点事儿了。”
奚酥落盯着他看了半晌，挥了下手，“算了算了，你还是回去吧，补品我帮你带过去。”
辛玹没好气地看着她，一脸无奈。
“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通缉犯，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再说，以他的身份，他有什么值得我针对他的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