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刀落,挣扎的人死鱼般扑腾两下,没声了。
田弄溪脱力,刀“啪嗒”一下落到闻琅腰间。
她爬过去探他的呼吸,一潭死水。
还是不放心,咬着牙又捅了一次。
见闻琅没动静,这才撑着起身。
肾上腺素消退,站直的一瞬眼黑耳鸣。
田弄溪差点直直跪下去。
她捂着左肩血流不止的伤口缓了会儿,心想再流下去怕是要失血过多死在这。
目光落在瞠目的闻琅身上。
伸手阖上他的眼,田弄溪擦干刀割了他半边袖子包扎伤口。
手脚都被磨得生疼,右手甚至能看见皮肤下的森森白骨。
嘴里铁锈味难忍,浑身散架了般痛。
她知道自己应在这歇息一会,可她不敢。
身边是刚死透的人,她杀的。
不知多久后是可能会追过来的人,来杀她的。
田弄溪不敢赌破门而入的是闻听峦还是被绑架的闻听峦。
她一拍脑门,懊恼地想:应该留闻琅一命好胁迫。
又想,这边他都只有一个人,看上去是孤苦伶仃了。
田弄溪拖着酸软无力的身子往门口挪,路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斑驳的血迹。
一咬牙,开了门。
凉薄的湿气涌入,冲散血味。
天边高悬一轮明月,圆若玉盘。
借着光,她看清环境。
原来这是半山腰上的一座荒庙,往前几米就是悬崖。
回头看了眼闻琅,田弄溪一瘸一拐地前去探路。
崖边,她听见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
朝下看,五六层楼的高度,湍急的河流奔涌东逝。
田弄溪走回去,拖着闻琅站到崖边。
她低低呢喃了声,随后使劲将人推下悬崖。
“扑通”一声,河流无私接住世人的馈赠。
田弄溪没有往下看,
她整个人颤抖得不成样子。
回到寺庙,田弄溪迅速用沙子草垛掩埋住血迹。
拖着失血过多的身子,她找到一处藏身之地躲着。
手边,是紧紧攥着的刀。
不知过了多久,她几乎完全闭上眼睛时。
寺庙的门被重力踹开,窸窸窣窣的动静扰乱午夜安宁。
田弄溪将刀往身后藏了藏,努力睁开半只眼。
她听见一声低沉又熟悉的声音:“搜。”
于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喊:“闻……”
想大喊却张不开嘴,连咳嗽都无声。
田弄溪眼边淌下一滴泪,悲恸地在心里留遗言。
系统依旧不予理会。
眼皮沉沉难掀,她却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黑白无常吗?田弄溪疑惑地想,不应该是两个人吗?
她要睡过去了。
朦胧间,身影扑了上来。
“来人!!”
闻听峦将人打横抱起,直直冲出寺庙。
不假他人,他把田弄溪抱上马,还未坐稳便迅猛冲了出去。
“撑住,溪溪,小溪,田弄溪!”闻听峦几近癫狂地吼,“撑住!”
田弄溪被喊醒,眼皮微动。
她嘴唇翕动,似说了什么,消散在风中。
闻听峦屈身喊她。
只听见田弄溪咕哝:“俢……庙……”
【作者有话说】
扔尸体下悬崖有点像《基督山伯爵》,但是(并且)小溪没有绑石头[闭嘴]
第59章 养伤中
◎不、必、羞、涩。◎
榻上,田弄溪懒懒盯着烛火。
她穿得素净,脸色还很苍白,手腕、脚踝、右肩上的伤口都被白布妥善包扎着。
枕边堆着三四本解闷的话本,书角已经被翻出褶皱。
她只昏迷了两日,却在榻上躺了少说一旬。
卧病在床的这些时日,闻听峦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前两日,田弄溪亲眼看见他将自己的贴身衣物拿走,天黑后拿回来时上面还沾着阳光的温暖味道。
她颤颤巍巍拦住他,还没开口。
闻听峦就用漆黑的瞳孔看着她,淡淡说她昏厥时就是他给擦的身子、换的衣裳。
“你因我受伤,照料你是我之责,不必羞涩。”
不、必、羞、涩。
田弄溪如遭雷轰,这两日都躲着他。
当然,她下不了榻。
所谓躲着也只是在闻听峦进来后第一时间闭眼装睡,若是来不及就手忙脚乱地将话本举过头顶,将书盯出个洞才作罢。
闻听峦给她喂药时也不放手。
“这段很精彩?”闻听峦伸手擦去田弄溪嘴角的残渣,语气听不出情绪。
田弄溪哽了瞬,心思这才由身边人那落到书上。
《风流寡妇俏鳏夫》第一百零八章 。
标题:寡妇夜闯鳏夫府承恩月下共贪欢
正文第一段:那寡妇被鳏夫抵到假山旁,欲拒还迎的模样极其勾人!鳏夫的那物巨龙似的盘旋腰间,已然……
田弄溪“啪”一下关了书扔一边,
她义正言辞:“身为一朝太子,你怎么能看这种书呢你?”
闻听峦无辜:“是小溪相赠。”
田弄溪眨眨眼,哦了一声,“没收了。”
说完,她不顾胃中翻涌径直躺了下去,侧过身一言不发,架势摆明了在赶人。
脚步声渐远,门被阖上的声音传来后。
田弄溪坐起身,眼底情绪复杂。
这几日二人朝夕相处,但都没有提到那天晚上。
死里逃生,她害怕极了。
想象中,她已经把他骂得狗血喷头了。
纵使罪魁祸首不是他,纵使是她孤注一掷不等他。
她还是想抱怨两句,让他安慰。
但……他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因为她杀了他的兄长?
田弄溪抱着枕头,想给闻听峦普法。
她那叫正当防卫,好不好。
在心里演练了下,她还没准备好,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田弄溪清了清嗓子:“进。”
一道窈窕身影端着红木托盘走近。
“太子妃安。”拂雀敛眸行了个礼,“婢来给殿下上药。”
田弄溪弱弱说:“别叫我殿下……”
她把手递过去,拂雀当即干练又轻柔地开始换药。
田弄溪轻咳,“你们太子呢?”
“太子殿下正在喝药。”
“?”田弄溪惊讶,手臂轻微动了下。
她还没问出口,拂雀倒豆子般将原委从头说了遍。
原来田弄溪被绑架那日闻听峦也遭遇暗算,左肩中了暗箭。
“太子妃不用忧心,那人已被捉拿归案。”
田弄溪愣住,“那人很厉害吗?”她亲眼见过闻听峦的身手,大概要一卡车的人蜂拥而上才能伤到他吧?
“正、正是。”拂雀莫名结巴。
她边垂头给田弄溪换药,边絮絮叨叨说太子殿下这几日本应遵医嘱卧床修养,却不顾劝阻亲力亲为照顾太子妃殿下,他们都很担心。
话音刚落,一声呵止灌入田弄溪耳内。
她抬头看向门口。
闻听峦不知何时出现,俊脸阴沉似铁。
拂雀连忙行礼认罪。
“你下去,本宫来。”闻听峦接过她手中的药罐。
“是。”拂雀退下,还关上了门。
田弄溪:“?”
她心里缠绕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对劲。
但还是一声不吭,不由分说地挺直背扯住闻听峦。
眼神示意他坐下后,饿狼扑食般扑了过去。
因手还未完全恢复,她脱人衣裳的动作不甚熟练。
脱一步歇一会儿,还龇牙咧嘴的,像碰到沸水般。
闻听峦按住她的手,自己脱了半边衣裳。
他左肩的箭伤虽已包扎,但伤口颇深,早已溢出不少鲜血。
“嘶。”田弄溪皱眉,一时半会儿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闻听峦小心翼翼托着她的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开口说:
“寺庙已经派人去修缮了。
“奶奶也派人去看了。”
田弄溪轻轻嗯了声,问:“还疼吗?”
闻听峦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摇头。
“是我去晚了。”
田弄溪撞进他晦涩难懂的视线里,坚定地说:“是的。”她拍了拍他完好的另一只肩,“没事,我很聪明。”
“嗯。”闻听峦郑重其事点头。
“你也不赖。”田弄溪摸了摸他的头,“不是你我可能失血过多死那了。”
“……胡说。”
田弄溪笑嘻嘻还要说话,被闻听峦抵额亲了口唇角。
她知道他是有话想说,于是停下动作歪头看他。
“别怕,他死了。你做得很好,他死无全尸,怕是在黄泉路上要和岐王对面不相识。”闻听峦嘲弄地笑了声,看着黑得发亮的双瞳,语气执拗,一字一顿,“再没人能近你身。”